其实,齐悦被他的目光惊得扎下栅栏那一瞬,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但他的个子有一米九以上,在普遍个子不高的G省人里可谓鹤立鸡群,于是等到她从地上爬起,抬头往人群中一望,就看清了他的脸,看清了他眉骨下的狰狞疤痕,那一瞬,她目瞪口呆。 男人很警觉,很快察觉到她的视线,但在他看过来之前,她迅速低头转身又手忙脚乱地拍打衣服,就期盼着瞒过对方,然后寻找时机快速离开。 但如今,他娘走过来直接问她是不是认识她儿子……齐悦心底那丝期盼彻底破碎,她很想掉头就跑,可惜叶英梅不给她这个机会,她伸手挽住她的手笑得慈祥:“军子让我请你去屋里坐一会。” 齐悦却如遭雷击,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叶英梅拉倒了西边厢房,又伸手推开房门,欲要将她往屋里推,齐悦这下真的慌了,连忙把住门框道:“婶子你弄错了……” “弄错了?姑娘你真不认识我家军子?”叶英梅也怕弄错人,停在门口松了手。 齐悦张了张嘴,若是今日之前她真能回一句不认识,但是如今……她吐不出那个不字。 看她这模样,叶英梅目露了然,心道年轻姑娘就是脸皮薄,便笑着握住她的手道:“是婶子说错话了,这事跟军子没关系,是婶子喜欢你想要你陪陪婶子,不过这会院子里很乱,对你们这些年轻姑娘不好,听婶子的话,进屋坐一会……” 叶英梅话未说完,余秀莲带着齐传宗匆匆赶至,急声道:“听你叶婶子的话,快进屋。”说着伸手就往齐悦肩膀一推,齐悦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入房中。 叶英梅看到余秀莲夫妇却是满脸惊讶,张口问道:“你们认识?” 余秀莲脸上发热,她张了张嘴没能吐出声音,齐悦却上前表明身份:“我是齐悦,三天前雷军大哥在河里救的人就是我,我很抱歉这件事给雷军大哥和婶子带来这么多麻烦。原本我爹娘来此除了向你家表示感谢外,也是为了劝说李家不要退婚。不过,如今看来这两件事我家都没做好,我们继续留在这也只是给婶子添麻烦,所以还请婶子允许我们先离开,改日再向您和雷军大哥致歉。” 齐悦一口气将话说完,叶英梅愣在当场,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余秀莲与齐传宗自是满脸愧疚又手足无措,齐悦看得心里难受,弯腰朝叶英梅再次道歉:“婶子对不起。” 说完起身,抬脚就要跨出门槛,不料叶英梅伸手一拦:“你不能走。” 余秀莲白了脸,抓住叶英梅的手哀求:“叶大姐,都是我没教好孩子,你要怪就怪我,我留下,让悦悦走……” “娘,这是我做的事怎么能让你承担?”齐悦缩回脚,又往房里倒退一步,“你跟爹现在就回去,记得在村口捎上黄二丫,今日是她给我领的路。” “噗嗤!” 就在母女俩争着要留下时,叶英梅忽然发出一声喷笑,将她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她又笑了起来:“秀莲妹子你不会以为我要欺负你家姑娘吧?放心,我没有恶意,之前是军子开口让我领你家姑娘进屋避一避人,原来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如今知道你家姑娘的身份,我总算是明白了。” 余秀莲:“……”可她不明白啊。 此时院中一阵喧噪,村民们已经将李家村人大半都拉扯下栅栏,正推搡着往西面而来,叶英梅忙将房门一关,拉住余秀莲道:“妹子你闹不明白没关系,让悦丫头在屋里坐一会,咱先把李家的婚事退了,等着院子清静了,咱姐妹再坐了下来慢慢谈……” 屋内的齐悦,还在惊愕那黑脸煞神一般的男人居然亲自开口请他娘来关照她,房门就猛地被关上,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就连她爹娘也被他娘三言两语拉走了。 齐悦:“……” 她很想问问他,他是真的想让她避一避,还是想要关她禁闭? 嘭! 房门忽然被撞,惊得齐悦往后一退,就撞到身后的木床上,疼得她弯腰捂住了腿侧,不用查看她都能猜到那里必然淤青一片。 屋外却响起一道轻咦声:“梅婶婶,军哥屋子里面有人?” 刚踏入堂屋的叶英梅赶忙折回去,张口否认:“他屋里怎么可能有人?六子你听差了,那是老鼠在闹。” “刚刚的声音那么大,这老鼠得有多大啊……咦,这门锁着了,婶婶快拿钥匙开锁,我替军哥把老鼠捉住。” “六子,老鼠不急着捉,你先去给你军哥帮忙,别让李家的人又溜了。” “婶婶放心,大伙都看着了,李家村的人除非长了翅膀不然别想溜出去!”六子伸手比划着翅膀,咧嘴笑得开心,随后又懊恼地拍脑袋,“差点忘了,军哥叫我进他屋里拿纸笔,他说他一会要用,婶婶快开锁吧。” 叶英梅如何能让六子进屋?她一把扯住六子:“纸笔我屋里也有,我一会连订婚文书和纸笔一并拿给军子,不用你跑二道手。” 她连说带推地将六子赶回人群,而后才贴着们小声冲屋里道:“悦丫头,一会不管谁来都不要出声。” “……我知道了。” “屋里的床虽是军子在用,但被单是今天新换的,你若不嫌弃就上去躺躺。” 屋外叶英梅说完这话就匆忙走了,屋内齐悦却一下子跳离了床,脸上发热。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一个年轻姑娘躺上陌生男人的床……那都是让人误会的事。 本来被救一事就已经惹来如此多的误会和麻烦,齐悦哪里敢再添一个误会? 事实上,梅婶让她躲进雷军的屋子就是一件让人误会的事,刚才六子若真的闯进屋里,那她真就百口莫辩了。 这一刻,她都不禁怀疑梅婶是不是故意的。 另一头,雷军听了六子提醒他屋子里有大老鼠的事,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眼底同时闪过一丝无奈。 “军子,你就是这样对待老丈人的吗?快让这群贼小子放开我!” 被五花八绑的李老三,隔着好几个人就冲着雷军大叫,却引得大伙一片哄笑,有人大声问他:“李老三你是谁的老丈人?这世上有你这样的叫嚷着退婚不还定礼还要补偿的老丈人吗?” “是呀,李老三你来说说啊,让我们大伙也长长见识!” “对对,让我们大伙见识见识你的厚脸皮!” “哎哟,李老三你的脸皮可真是比城墙拐角还厚,要换做是我,我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没脸见人啊!” 众人的嘲讽,李老三根本不在乎,他瞪眼嚷道:“我怎么没脸?我是军子的老丈人,脸面大着呢!”他冲着四周的人连撞带踢,态度蛮狠,“只要这婚事一天没退,我就还是他的老丈人,他就得敬着我,不然老天就降雷劈死他这个不敬爹娘的逆子!” 他这话一出,大伙却是不太好接了,天雷虽不是人叫嚷两声就往下劈的,但孝道却是当地人根植在骨子里的信念,李老三品性虽低劣不堪,让人很是看不上,但他现在确实还是雷军未来的老丈人,他占据了道德制高点,谁也奈何不得他。 一时间,场面静了下来,李老三顿时抖了起来,他抬起下巴冲着雷军叫道:“军子,来给老丈人我解开绳子。” 雷军双眼一眯,目光往李老三面上一转,而后落在院门口的黑毛野猪上,原本得意的李老三身体一僵,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心底第一次生出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