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碧行之。他握紧玉柄龙,一步踏上戏台,站在红三身旁,掏出一袋金子塞到红三手里,“我就这么些钱了你拿好,留不留在枫泾镇随你,换个行当好好生活。” 红三愣在台上,眼里满是湿润的柔光,片刻后才无奈笑道,“多谢公子好意,奴婢是自愿卖艺为生的,受不起公子的恩情。” 碧行之撤下一块衣角,帮她擦掉额头上血迹,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道,“但是没有人是自愿被欺凌的,不是吗?” 红三柔软的身躯瞬间僵直了起来,微微颤抖不止。 持剑的右手横在她胸前,虽千万人亦不可过。 “这里是哪里你知道吗?轮得到你耍横?”陈宝心身旁的两个汉子大步抽刀,冲上台来。 还未到台上就被两掌推开倒在地上,冲上台的林夏抽出腰间的短刀横在胸前,“威风镖局林夏在此,谁敢动我兄弟。” 林夏侧过身低声道,“碧兄弟,咱两这次算是被我那妹妹骗到坑里来了。”眉目间闪过的却是热切,江湖人自有江湖气。一看林冬在椅子上稳如泰山,只是冲着两人傻笑,就差拍掌叫好了。 倒地的两人看到那柄短刀,的确是威风镖局的样式,轻易仿不出来,凶狠盯着碧林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是纸老虎,听到威风镖局的名声就不敢上了。” “威风镖局在枫泾镇也不见得就能为所欲为了。”南面传来一声冷语。 陈宝心一听这声音,忿恨的眼里转瞬燃起狂喜,“段二哥你也在这!太好了太好了!” 那人不慌不忙地酌了一杯酒,站起身来,面容俊俏凌厉,冲着陈宝心笑道,“你这小家伙倒是能惹事。”转而看向台上,“不过我们做事也不是随便一个野狐禅就能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威风镖局的兄弟是不是能一直这么威风下去。”笑意不减。 周围看热闹的人愈发起劲,议论不止,“没想到正巧段少波在这,听说段家一直和威风镖局不对付。”,“何止是不对付,段家支持的神威镖局这些年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惨的不行,现在逮住机会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段少波号称段家年青一代第一人,据说已经被落霞山看上了,不多时应该就能进十大名门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也不知道怎么今天他也在金秀楼?真是赶早不赶巧。” “段家段少波,想讨教讨教林镖师的威风。”他缓步踏来,平静出声,“哦,对了,还有这位英雄救美的小兄弟,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一上来就打打杀杀,殊不知和气才能生财。”碧行之乘机探测他的气海,不过半桶水的量,比他还有不如,但毕竟习武比他久,仍是不敢轻敌。 段少波错愕一下,继而冷哼一声,“原来威风镖局只是纸老虎。” “两位都这么客气的话,那段某就露一手了。”语罢不移半步,只是抽刀,刹那之间,作风雷响,刀影掠下不过眨眼间就迎面而来,拔刀便是杀招?碧行之自然有千万种方法应对,只可惜对手根本瞧不上他。在段少波眼里解决了林夏此间事就算完了,碧行之不过是狐假虎威,没了后台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安安分分当条丧家犬。 林夏闯荡江湖多年,内力不俗经验老道,端的是不动如山,纵是有所不敌那也该是惜败。倒是段少波这一刀凌厉是凌厉,就是破绽太多,只是从旁动动手指也能置他于死地。不过这样实在太掉面子,心境落了下乘,以林夏的性格想必也不会接受。但就这么光看着也说不过去,碧行之瞥了眼躲在两名壮汉身后的陈宝心,大的不陪我打,那就欺负欺负小的,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好受。 “光看也没意思,陈公子不如趁此机会我们也练练手?” 还不待陈宝心拒绝,碧行之一步踏出,尺寸之间身影却飘忽不定,足尖一点转身便闪过两把朴刀,剑鞘点了点后颈,两名贴身侍卫便倒在地上。“这么不经打?” 陈宝心看到他轻轻点两下就倒了两人,不由得对自己的下场操起心来,嘴角抽搐,额头直冒汗擦了又擦。碧行之把玉柄龙系在后背上,摊了摊手,仿佛在说,“我不用兵器,随便你刺。” 陈宝心握紧腰间的佩剑,迟迟不肯拔剑,额头汗却越流越多,越流越急。旁人碍着陈家的面子不敢直说,心里早就直嘀咕,“什么孬东西?倒下两个侍卫就吓的剑都不敢拔了?”。陈宝心有苦说不出,这剑不知道是被哪个王八蛋灌了胶,死活拔不出来,不觉都蹲起马步,腿都打颤了剑还是卡在剑鞘里动弹不得。 碧行之心想,能让你拔出剑来?师父曾说当年他站在剑宗弟子面前,玉柄龙出鞘,千人不可拔剑。剑中有尊卑,虽说离师父的境界还远,欺负你这么个小子还能出差错?踏步上前抽出陈宝心佩在腰间的宝剑,几个眨眼间,陈宝心就衣裳尽碎,只留着几块碎布挂在身上,碧行之冲身旁的红三笑道,“原来我们陈公子是自己想脱。” 红三噗嗤一笑,看着碧行之凑近的侧脸,不禁染上一抹红晕。 “你笑起来真好看。”乘机捏了捏她的脸,柔软细腻,冰冰凉凉又多了点红晕的热度,温软如玉,女子的脸都这么好摸的吗? 碧行之转头随手一掷,长剑不偏不倚插在陈宝心裆前,吓的他一个激灵往后退。“是把好剑,怪不得你舍不得用。” “破!”那头传来一声大喝,段少波双目怒睁,显然打出了真火,一刀砍下,隐隐有千军万马之势,白色的刀光破空而出撕开了林夏的防御,这一刀非同小可破开气劲还有余力。他整个人也破空而起,原来起先还隐藏了实力,刀落人亡哪里有别的结局? “借你剑一用。”陈宝心裆前的长剑破空而起飞到碧行之手中,一剑飞出,转瞬即至堪堪挡住了段少波必杀的一刀 “铛”的一声,长剑应声而断,震得碧行之心下一痛,默默替它送上一声叹息。 “百步飞剑!你是十大名门白云宗的人?”段少波转身看着碧行之,满脸凝重。 “白云宗?听都没听过,是不是还有乌云宗?” 段少波心下一愣,不是白云宗的人怎么会百步飞剑?看着那头近乎一丝不挂的陈宝心,神色一狠,“不管你是什么门派,今天也是在劫难逃。” “说的我好怕哦。”碧行之只是一哂。 “碧兄不可轻敌,他已经进了落霞山,比看起来要强得多!” “怪不得说我在劫难头。” “取剑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取剑?指的是它?”碧行之偏头努嘴指了指背后的玉柄龙,“那倒不用,剑来!” 躺在地上的断剑震颤不停,不像哀鸣更像是激动难抑,暴起飞到碧行之手中。 “了你一桩心愿,谁断了你咱们也断了它。”碧行之目光柔和,双指并拢轻轻抚摸半截剑身。 一声长鸣不止,响彻整个厅堂。“火气倒是不小。” 段少波深吸一口气,按住心下的怒火,“你既然如此狂妄,那就试试我落霞山的刀法!” 一刀抡出,朴实无华,多少有点返璞归真的影子了,带出一道长弧,弧上刀气纵横,又在刀停时汇作一气,是落霞山独特的使刀法门。不愧名列十大名门,的确有不凡之处。 不过碧行之至少有三种方法破掉这一刀,刀气吹得他衣袖飘飘,整个人却纹丝不动,一副高手做派,刹那刀至,目光死死盯住刀身,右手一探,断剑刀停在面门前再难进分毫,碧行之运气两指之上,双指化作琉璃色,往左一撇。 “恩?”碧行之暗骂,“妈的,内力不够,这破刀什么东西做的也太硬了吧?”脸上还是一副仙人做派,意态悠闲。 对面的段少波何止不是心底骂娘,怎么刀也转不动了?毕竟进入落霞山时间太短,若是待得久见识光广了自然能够认出这乃是南方佛门圣地琉璃宗的成名绝技之一琉璃指。碧行之指上用力出其不意往前一推,段少波连人带刀狼狈往后倒去。 碧行之此刻心里暗自后悔,本来凭步法轻松能躲过这一刀,若是出剑攻其破绽现在就已经结束了战斗,偏偏觉得双指断刀潇洒,结果出力没讨好。 段少波面色沉重,心里已经打起鼓来,咬牙再抽刀,快若雷霆,带出一条昏黄色的弧线,像是落霞挂在天边。落霞山用刀一绝,尤其又在抽刀上,拔刀斩人一气呵成,绝不给敌人留下出手的缝隙,如此自然也就没有破绽可言,杀人只在居合之间,是名惊雷闪。 刀还没有近身,凌厉的刀气就压了过来,嘶嘶作响,碧行之不敢再用琉璃指。这刀太快万一夹不准就是生死的事了,躲也晚了,只剩出剑一条路,可是刀来的太快找破绽也怕有些来不及。 碧行之横刀腰间,看似闲庭信步地往后退,凌厉的刀锋被断剑吸在身上,随着步子往后退,纵横捭阖的刀气在步伐里融化,昏黄色的弧线也一点点黯淡,趁机抬剑,运力猛然下压,纯粹用蛮力破刀,“铛!”刀身化作两段。 “原来落霞山的刀法也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惊雷闪过直逼腰间,这一刀来得更急,已拼尽全力,带出的弧线颜色更浓,真像是挟满天落霞之威。 “左手刀!”碧行之大惊,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仓促转身往后掠去,刀势太快,只能用剑了。 碧行之一路后退,把断剑别在腰间,解开布带,颤抖不止的玉柄龙自动飞到胸前,刀剑相撞,裹缠的白布被刀气撕得粉碎,散在空中,好似飘落的雪。 右手握住剑柄,带着剑鞘敲在刀身上,这一下直不可挡,连带握刀的手一起往下坠,碧行之也不乘胜追击,反倒是大步向前,用剑鞘打他的胸口,他急忙弃刀回防,然而两刀之后他早已气力衰竭,脸色煞白。碧行之不再用剑,闪到背后双拳猛打,一脚将他踢出戏台,瘫软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伸手探向落在地上的左手刀,挣扎想要爬起来也不能够了。 整个大堂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碧行之扯过一张桌布,自顾自缠起剑来,心中没有了交手时的激动。背起玉柄龙的那一刻,他看着鸦雀无声的人群没有一战成名的得意,也没有英雄救美的狂喜,而是格外的平静。这一刻他心中明了,自己不再是乌水镇上任人打骂的小杂种了,而是年轻一代中真正的高手。背后的玉柄龙颤鸣不止,它明白自己注定会再出鞘,叱咤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