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里的风吹得渗人。 小柳抹干净眼泪,咬牙继续擦着,殷红给她说了要一点点擦,将缝隙中那些污垢都要扣出来。 当时她反驳这八宝柜一两年没用了,现在擦干净作甚?殷红阴冷的眸子看向她,冷哼两声说主子的事还需要你同意? 听到这番话她便后悔了,因为殷红让她天亮之前将杂房里的器具都要擦干净。 前阵日子,她送了幽兰一根金链子,虽说细细一根可也是花自己半年的积蓄,她被殷红罚去打扫杂房的事,后罩房里的丫鬟都知道,她不相信幽兰会不知道。 越想越委屈,可手上功夫却不能耽搁。 门吱呀一声开了,吓得小柳抖了一下,下一秒急忙扶住斗柜,鼓足勇气瑟瑟回头望是人是鬼。 “你吵的我睡不着。”温泛月站在门口轻声说着。 见是人,小柳松口气,不满冷哼一声,腹徘这是刚当上二等便起了娇弱身子,谁知是小姐身体丫鬟命,她不惧殷红二等身份,自然也不怕温泛月的。 “你来做什么?”她没好气的问,刚刚动静吓得她心砰砰乱跳,要是真吓着了手上的瓷器掉了,殷红定要把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 温泛月进屋关上门,端起桌上昏黄蜡烛走近,看着一脸委屈的小柳,仿佛看见过去打扫绢布娃娃的自己和她重叠在一起。 原来当时的自己也是委屈极了。 在院里是一等丫鬟的威风,可在张岚风面前却什么都不是,明明是三等丫头洒扫的活,却因为一句旁人不许碰,自己便要清扫到天亮。 夏日和冬日是最难熬的,一盏油灯又冷又热,特别是冬日,到后半夜整个手指都僵住了,还得用凉水清扫,就因为绢布娃娃衣衫不能沾热水。 “你太笨了,这点小活也干不好。”温泛月扯过棉布,按照格子大小叠成相宜尺寸,然后贴在掌心往里一塞再往外一拉,犄角旮旯的灰尘就全部被带出。 这个八宝斗柜比张岚风订做的要简单些,上面摆放的器具也不多。 “外头用鸡毛掸子扫过就好,格子就要麻烦些,只能这样擦,但是也比你胡乱擦拭要快的多。” 说完她故意打了一个哈欠,把棉帕扔到水里,准备回去睡觉。 她半夜起来就是过来教自己清扫的? 小柳诧异微微张开嘴巴,小姑娘秉性不坏,感受到温泛月是真心教自己,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小声又快速说了一句谢谢。 “你快些打扫吧,这声音真吵得我睡不着。” 切! 小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疼我们这些小丫鬟就直说嘛,做什么清高模样,她看着盆里豆腐墩样的棉帕,心头暖暖的。 温泛月的法子果然有用,小柳下半夜便回到后罩房,她今儿被殷红罚,是有人给殷红说了自己今儿不敬的言论,心头憋着一口气想着回去就大摇大摆地进,谁都甭睡了。 恍惚间想起温泛月淡淡却温柔的眼眸,动作不由自主轻了起来,推开门提着门口的火炉放到温泛月面前,然后蹑手蹑脚上了床。 次日 “谁把火炉拿到后面?啊嚏!”睡在门口打着喷嚏,这会上下搓着手臂,觉得身上冷。 不光一人,凡事睡在门口离风口近的多少有点感冒症状。 四处寻着发现火炉在温泛月床边,便阴阳怪气大声嚷嚷开:“呦!昨儿刚升了二等,腰杆就硬了,拿了火炉也不问问大家伙。” “昨儿咱们睡的时候火炉还在门口呢。“有人跟着附和。 “温泛月你一个二等丫鬟不用跟我们抢吧,再说你要是说,我们谁不会给你,犯不着半夜拿吧。” 门口几个闹得欢都是殷红的人,昨儿对她态度还算不错,估摸是殷红和她们说了什么,不过一夜态度就这般天翻地覆。 “我拿的。”小柳起身穿衣开了口,“咱们屋里就泛月姐姐的等级最高,按照府上规矩,不同等级的丫鬟享受待遇自然不同,火炉子本就应该放在泛月姐姐面前。” 她说的没错,门口几人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更诧异小柳对温泛月的态度,不过没多想,她们三等丫鬟都想找个好的靠山。 可小柳不是一直巴结幽兰吗? 院里站队大家不会放在台面上,这下只能吃哑巴亏,其中感冒最厉害的还是气不过,嘟囔一句:“我看她二等能做多久!” 温泛月轻笑两声:“怪我!忘了刚升了二等,看着身上的衣衫才回过神,那往后的火炉就搁在我跟前吧。” 既然占了二等的身份,屋里她先洗漱,收拾妥当后去找了幽兰,想问问现在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刚进小花园,郎优又叫住她。 “泛月姑娘到偏厅候着吧,厨房的早膳快到了。”这是要她进去等候布菜了? 布菜好,天天抡大勺,后背上的伤更不会好。 “郎先生,往后我的职责就是布菜吗?” 香樟院的丫鬟都是归幽兰管的,自己叫她不过是爷的意思,郎优讪笑两声解释道:“这得问幽兰,但你可以问问爷的意思。” 问小侯爷? 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谁敢和性子阴晴不定的人交谈。 到偏厅的时候,殷红已经带着二春在厅里候着,看见温泛月一怔便拉下脸十分不高兴,二春微微低着头笑眯眯和温泛月打招呼。 “茶房温着水,你现在去端过来。”估摸着爷快往偏厅来了,殷红想打发温泛月去一旁。 “殷红姐姐,”温泛月指了两人的同色衣衫,告诉她两人现在的同级,她没资格指挥自己,“二春,你去茶室端温水过来,要是有早春绿茶再拿点过来。” 此话一出,温泛月有点找回从前的感觉,她继续解释为何要绿茶:“早上喝浓茶虽能醒神可却伤胃,喝点绿茶是最好的。” “我不爱早上喝茶。”顾楚宇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嫌弯进去袖口的衣料硌手,刚抬手幽兰就接住,垂下眸子认真给他整理袖口。 屋里的人都给他福了身。 “主子不爱喝是主子您的事,我们做奴才的总要把什么都准备好。”温泛月垂下眼眸恭敬回着。 顾楚宇听见她这话,忽然来了兴致,勾起嘴角上下打量她的厚实新衣,沉稳嗓音缓缓开口:“看来爷做的决定没错,有点当时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