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亮,屋里的动静才慢慢停下。 秦微兰的身子似乎软成了一滩水,伏在陆淮身上,只觉得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得了。 陆淮倒是格外神采奕奕。 他抬手挑起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缓缓绕着:“说是让嫂嫂哄我,嫂嫂怎么就不行了呢?” 秦微兰深吸了口气,声音极轻:“现在,你能放我走了吧。” “不行,”陆淮唇角微勾,眼中是藏不住的恶意,“昨晚上,嫂嫂可没怎么哄我,倒是我受了累,这哪能叫你走?” “你——” “嫂嫂想骂我什么?”陆淮的声音竟然有些期待。 秦微兰咬了咬牙:“……混蛋。” 陆淮低低笑着,胸膛也随之微微震动:“嫂嫂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啊。” 骂人都不会骂。 陆淮翻身将人放在床上,满意地看着那身雪肌上留下的点点红痕:“嫂嫂先躺一会儿,我叫人备饭。” 看着他下了床,走到门口晃响铃铛,秦微兰翻了个身。 脚上登时响起一阵锁链相碰的声音。 秦微兰皱了皱眉。 没一会儿,她又被拥入那个熟悉的怀抱。 秦微兰皱了皱眉,身上充斥着抗拒的气息。 陆淮却恍若未闻,甚至又多用了几分力气,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你对我,当真全然无情吗?”陆淮低声喃道,“若有情,不过一个虚名而已,你又为何一直放在心里?” 秦微兰没说话。 “一个虚名,当真比你我都要重要吗?” 陆淮叹了口气。 明明打定了主意要把人强行留在身边的,但是见她如今如此抗拒,他心里又不是滋味儿。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你若是觉得,京城也不安全,我们就去外地,天下这么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江南不行,陇右如何?” “天下富庶,无出陇右,那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我还没去过,我们一起去,如何?” 秦微兰依旧没说话。 她呼吸清浅,似乎是睡着了。 陆淮也不打扰她,只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求个外放。 见秦微兰已经睡熟了,陆淮便叫人把早饭撤了下去,自己也一口没动。 一天过去,直到日暮时分,秦微兰才悠悠转醒。 床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昨夜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秦微兰艰难地撑着身子起了床,只觉口渴难耐,正欲下床倒杯水喝,然而刚有动作,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秦微兰皱了皱眉,垂眸看向自己的脚踝,目光又沿着那金黄的链子,一路看过去。 链子在床上弯弯绕绕,看起来有一定的长度。 她扯了扯嘴角。 不是梦啊。 不过看来,陆淮也没打算把她禁锢在床上。 她刚下床,外头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夫人,您醒了吗?” 是阿春。 秦微兰微怔。 当日她为了脱身,任由洪莱手下的人对阿春阿夏动了手。 如今,倒真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们了。 秦微兰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奴婢进来了。” 话音落,屋门被人推开,阿春阿夏一起从外头走了进来。 看见秦微兰的一刻,二人便红了眼睛。 秦微兰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你们……还好吗?” 阿春阿夏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了点哭腔:“老爷本来要把我们送走,是景元做主把我们安置在了京城里,等着夫人什么时候回来,再让奴婢们过来照顾。” “夫人……” “别这么叫我了。”秦微兰低着头。 阿春阿夏低着头抹了一把眼泪,看见了那道迤逦在地上的金光。 二人皆是心中一惊。 阿春率先回神:“外头已经备好饭了,老爷吩咐过,说叫夫人……叫您先用。” 秦微兰点点头。 昨夜累着了,今天又睡了一天,实在饿得慌。 阿夏连忙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提着两个食盒回来了。 食盒一开,里头的菜香味便将秦微兰的魂都勾了去,一时间什么烦心事都想不起来了。 见她吃得香,阿春阿夏这才放了心。 “对了,老爷留下了一瓶药,”阿春说着,拿出了个精巧的瓷罐,“说是用来……” 阿春脸颊微红。 秦微兰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放下吧,一会儿我自己涂。” “是。” 吃过一顿饭,胃里暖洋洋的,秦微兰才舒了口气。 她突然又想起了件事:“跟我一起来的那两个人,还在偏院吗?” 阿春脸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昨晚上就被塞了银子打发走了。” 秦微兰眼睫低垂,半晌才低低“哦”了一声。 这两年,是张妈妈和如意一直陪着她。 秦微兰是个亲情缘浅的人,也正因如此,她很珍视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眼下,除了陆淮。 骗子。 秦微兰叹了口气:“他能安顿好她们两个吗?” 阿春点点头:“您放心吧。” 秦微兰又叹了口气。 她不放心又能如何了。 自己被一根链子困住了自由,连这门都出不去。 见秦微兰神色恹恹,阿春阿夏对视一眼,道:“老爷在内院挑了一座院子,问您要不要过去住。” 秦微兰摇了摇头:“我就住这儿。” “你们下去吧。” “是。” 阿春阿夏一走,秦微兰便将门窗尽数锁了上。 陆淮不叫她出门,她就把自己锁在屋里。 她出不去,外面的人也别进来。 秦微兰回了床上,研究了一番脚上的链子。 了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脚踝处的肌肤都被磨红了,她也没研究出来什么。 看来,这链子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 秦微兰幽幽地叹了口气,抱着枕头躺下了。 床上还残余着陆淮的气息,叫人心烦。 秦微兰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某处,久久没有睡意。 如果说上次离开,她是为了陆淮的话,那这次她想离开,便是为了自己。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接受自己被当成一只鸟养着。 脚上还拴着链子,真是…… 秦微兰抿了抿唇。 可凭她自己,绝对没有离开的可能。 若是找阿春阿夏求助…… 不行。 她们两个是有身契的,一个弄不好,便会害了她们的性命。 秦微兰眉头微皱。 阿春阿夏不行,景元景思就更不行了。 她想了一圈,最后笑了。 在这世上,她举目无亲。 身边认识的人,都多多少少跟陆淮沾着关系,若叫他们选,他们自然不会帮自己。 张妈妈和如意倒是跟陆淮没关系,只可惜如今也见不到了。 屋里骤然响起一道木然的笑声,如鬼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