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客栈,陆淮不在,秦微兰总算是能松口气。 平心而论,客栈上房的床很舒服,甚至比陆家的床都舒服得多,但是秦微兰躺在上头,还是夜夜睡不好觉。 白日为了准备考试的东西四处奔忙,晚上又跟小叔同住一间房,哪怕小叔睡的是地铺,但他的地铺紧挨着床,其实离得并不远,在极静的夜里,她甚至都能听得见小叔的呼吸。 她满脑子都是叔嫂大防,总是时时都绷着根弦,自然睡不好。 还是现在好。 但……也不是处处都好。 这几日陆淮不在,那四个下人却不知为何,竟寸步不离地在门外守着,她每每开门,都会看到四人一脸惊恐地在外头看着她。 哪怕是深夜,四人也不懈怠,甚至还自己分了班,前后不间断地守在外头。 对此,她只觉得好笑。 她这么大的人,难道还能在这客栈里丢了不成? 可不管她再怎么安慰,也总是起不了作用,她只要打开这房间的门,总能见着人。 说的次数多了,秦微兰也就不想说了。 反正不管她怎么说,他们都不听,白费口舌罢了。 直到三日后,接了陆淮回来,那四人才终于不再在外头守着。 秦微兰上下打量了陆淮一番,见他衣衫整齐,脸色也还好,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见秦微兰似乎有些不开心,陆淮眉梢微动,面上似是蒙上了一层阴云:“嫂嫂,这几日出了什么事吗?” 是他不在,有人惹了秦微兰不快? 思及此,陆淮眸中泛起一抹寒光。 秦微兰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你不在,阿春阿夏他们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我屋外头守着,我想出门都出不去。” 陆淮眸光微闪:“……他们也是担心嫂嫂。” “我知道……”秦微兰叹了口气,“但是总觉得不舒服。” 她并不习惯被人时时盯着。 不仅是她,恐怕不管换成谁,都不习惯被这样对待吧。 知道的,以为那是伺候她的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囚犯,外头的几个是看守呢! 秦微兰很是烦恼。 陆淮开口,转移了话题:“对了嫂嫂,晚上咱们不如出去吃吧,正好也是散散心。” “你的银子……”秦微兰叹了口气,“还是省着点吧。” 考试前准备东西就花了不少,陆淮手里怕是也没剩多少了。 陆淮眼眸低垂。 出门的时候,窦显云给了他一百多两银子,如今那一整张一百两的银票都还没破开呢。 吃顿饭而已,不怕什么。 于是他道:“这几日我在贡院里实在是闷得不行,嫂嫂就当是陪我,咱们出去吃吧。” 秦微兰素来是习惯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的。 自己闷,忍忍就能过去了,但是旁人说闷,要出去走走,她是不能拒绝的。 秦微兰面上点了头,心里又开始发愁银子的事情。 这几日陆淮不在,她本来是打算一天只吃一顿的,但是外头那四个实在是太贴心了,每次到了饭点,便会送饭进来。 饭都端上来了,自然就是算了银子的,她拒绝都没法拒绝。 陆淮只装作没看见的模样,道了声时辰差不多了,便率先站起了身。 秦微兰也起身,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扬州酒楼林立,随便挑一家进去,味道就不知比他们那小地方好多少。 秦微兰上辈子虽然在扬州待了几年,其实连一顿正经的扬州菜都没吃过,最多就是尝一口味道而已。 时隔一世,她再次回到扬州,面前摆着的美食分量十足,吃饭的时候也再没有一个人不错眼地盯着她,叫她少吃点,故而秦微兰吃得很是开心。 这三天以来积攒在心里的那些不快,似乎都因为这顿饭一扫而空了。 陆淮是个极聪明的人,见秦微兰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他才放了心,连带着也放松下来。 一顿饭吃到尾,二人俱尽兴。 后日他还要再进考场,二人不敢过多停留,回了客栈休整。 “淮哥儿,今晚你睡床吧。”秦微兰边说,边把被褥重新抱了出来,铺得离床榻远了些,“这几天在贡院里,你肯定没好好睡。” 看着她的动作,陆淮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其实不管睡哪都一样。 他唯一在意的是,寡嫂竟然把地铺打得那么远。 这下不管他是睡床上还是睡地铺,总归是不能跟寡嫂离得那么近了。 陆淮抿了抿唇:“嫂嫂,我还睡地铺就行,不必忙活了。” “那怎么能行,”秦微兰嗔怪地看他一眼,“这几天你本就辛苦,哪能出了贡院还打地铺?” “你就听我一次。”秦微兰道。 陆淮彻底没话说,只好点了点头。 秦微兰这才满意:“明天早上我就上街,去给你准备东西,还按着上次准备的行吗?” 陆淮点点头,又摇摇头:“姜和参片就不必了。” 秦微兰点点头,又催着陆淮去沐浴。 想起陆淮上次沐浴完之后的模样,秦微兰又特意嘱咐道:“记得把衣裳穿好了再出来,头发也先用帕子包着,出来了我再给你绞。” 陆淮强忍着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快去吧。” —— 或许是连着三天没有沐浴,陆淮洗得格外慢,就在秦微兰担心他是不是在里头晕了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秦微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的中衣依然是松松垮垮的,不过已经比上次收敛了许多。 虽然跟秦微兰预想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但陆淮已经有所收敛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抬抬下巴,叫陆淮坐下了。 接着,她又如上次一样,轻柔又周到地替陆淮绞干了头发。 替他收拾好了头发,秦微兰便催着他赶紧去睡觉。 陆淮或许是真的累了,听话地躺在了床上。 这张床一直都是秦微兰在睡,枕头和被褥上都是秦微兰身上的味道。 陆淮本没有几分睡意,却没想到一躺下去,被寡嫂的气息包围着,莫名叫他异常安心,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天色竟然已经大亮。 他下意识地侧头,却见床边空荡荡的,地铺已经被收拾干净,连寡嫂也不知所踪了。 陆淮面色一寒,利落地下床,随手拿起搭在一旁的中衣,边穿边往外头走去:“景元,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