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城外传来的呼喊声渐渐弱了,柳婵真依稀听见几声鸣金声。 门房跑进来说,小将军大胜,戎狄溃散而逃跑回荒原深处了。 众人大喜,可司云华还是没有回来。 司夫人连忙追问,“华儿呢?” “小将军平安无事,如今正在军营探望伤兵呢。” “小将军让我回来捎个信,说军中事忙,一时半会还不能回来,让老爷夫人们不要担心。” 司夫人抚了抚胸口,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嫁的丈夫是将军,生的儿子也是将军。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已经过了近三十年,而柳婵真才体会了不到三日。 司善荣中气十足地赞道,“是不该回来,此战虽胜,但戎狄速来狡猾,摸不准又会趁我们大胜后松懈,来个回马枪。” 柳婵真又等了一日,还是没能等到他回来。 他不在的这几日,柳婵真也没有闲着,她同司夫人一起将府中上上下下打理的井然有序,新家收拾妥当,闲下来后,柳婵真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司云华。 她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也想知道他在军营的这几日有没有吃好睡好。 这日,她主动提出想去军营探望司云华,司夫人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她的请求,不过为保她的安全,还是给她派了几位随身的护卫一路随行。 柳婵真下了马车就见一个约莫三丈的石头门以及青石堆砌而成的长墙,厚重的大门通体乌黑且嵌着一排又一排尖锐的倒刺。 柳婵真也是今日出门大约弄明白了铜官镇的地形。 铜官镇共分为外城与内城,除却外城的东西二门,在外城与内城之间还有一道门。 外城是军士训练守卫的地方,也是防卫戎狄之阵地,若万一前方军士不敌,那么还能从外城退守内城继续抵抗。 不过,到了这一步已是山穷水尽之地了。 而柳婵真如今所站之地便是内城连接外城的那道门。 大门很快从内被人打开,而在高高的石头墙后又是一道更高的石头墙,前后相距约莫三百来米的样子。 又宽又阔的甬道中来来回回地经过巡视的小队,他们见来了位姑娘,都投以好奇地目光。 在这儿当兵的不少都是铜官镇的男人,他们的妻女也皆在铜官镇内生活,因而每到饭点,城内的女人们都会给自家男人们送来餐饭。 柳婵真走了没几步,前方忽有马蹄声起,她抬头看去,只见尘土飞扬之间跃出一位身骑白马的红衣少年,脸上无意间沾惹的尘土也掩不住他清亮的眸子。 他翻身下马几步跑至她面前,笑问,“你怎么来了?” 柳婵真低声说,“几日不见你,我很担心。” 她仰头认真看着他又黑了几分的脸庞,抬手抚上他的脸颊,道,“你瘦了,也黑了。” 司云华大大咧咧的笑了笑,“这几日一直忙着有时顾不上吃饭。” “我给你从家里带了饭菜,我看你吃过再走。” “好。” 司云华牵着柳婵真的手带她去这几日他所居的住所,是一栋挨着墙砌成的石头房子,里面被木板隔成两间,一间睡觉,一间便是平日里接待来客商谈要事的房间了。 屋内虽简陋,但胜在简洁。 柳婵真看了又忍不住心疼不已,默默记下这儿缺的东西,准备下次来一并送来。 司云华瞧出柳婵真眼神中的心疼,就主动解释道,“这儿也还好啦,我先前作战时,有时连个帐篷都没有,直接幕天席地的睡着,如今不也好好的嘛。” 柳婵真没说什么,只是把饭菜从食盒中拿出去,随即一一摆在桌面上,道,“先吃饭吧。” 司云华瞧了眼桌上的饭,给柳婵真递了双筷子,道,“我们一起吃。” “好。” 柳婵真来时已经吃过饭了,但她想着陪着司云华一起用膳,就又吃了两口。 饭间,柳婵真问,“军中的伤员很多吗?怎么一直忙着都没时间回家一趟。” “伤员倒是不多。”司云华道,“只是铜官镇的药材实在匮乏。” “我已经派人去邻镇以及周边地区买药了,希望能多屯一点药品。” 司云华说着,又满怀愧意地说,“抱歉啊,当时说很快回去,但我恐怕还要三天。” “练兵吗?”柳婵真问。 自那日司云华大胜后,戎狄似乎是知道了司云华的厉害,一直再未骚扰过,按理说司云华可以回来了,但却一直在军营里忙着不见人影。 “不是。”司云华摇摇头,“戎狄那帮小崽子先前抢我们抢惯了,我怕他们过不了几日又会聚集起来骚扰我们,索性一次解决了。” “我准备带领一支精兵,深入平原彻底清缴他们,不说让他们亡国灭种,至少也要打得他们十年不敢再来铜官镇骚扰。” 柳婵真不懂军事,但也听过穷寇莫追的说法。 他如今孤军深入敌营,怎么听都太危险了。 万一遇上对面的埋伏呢? “非去不可吗?”柳婵真咬了咬唇,“这也太危险了。” “我们在这城墙后守着不好吗?” 司云华眨了眨眼,说,“若我们一直在这儿守着止步不前,不遏制那些戎狄,他们总有一天会壮大到这堵墙守不住的时候。” “与其被动的等待,让他们有喘息之机,不如主动出击打溃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打铜官的主意。” 柳婵真闻言不再阻拦,只是抿唇道,“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司云华道,“这一次我保证三天之内就回来。” 回去的路上,柳婵真偶尔也看见几位伤员,他们一脸的灰败,衣服上的血迹还没能清得干净。 离开时,她看着司云华越来越远的身影,忍不住地在想,司云华领兵作战保卫百姓,司夫人操持着府中的一应事务,让司府的男人们无后顾之忧,那么她呢? 她能做什么? 她能为这座贫瘠艰苦的小镇做些什么呢? 她望着街边萧条的模样,一个大胆的想法忽而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