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蓝基疾步上前递上一份信,道,“司将军回信了。” 崔衡一直挂念着司云华的事,忙接过信拆开查看。 他的目光大略扫了一眼,浓黑的眸子蓦然顿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淡淡的悲伤。 蓝基见崔衡神色不对,低声问道,“侯爷,这份信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崔衡却罔若未闻,只是愣愣地盯着手中的信。 「伯安,你我幼时相识,亲如手足,我从未想过你会如此待我,婵真是我发妻,你却心生暗鬼,觊觎她,枉我当时以为当日新婚你是为我好,如今想来真是笑话。」 「古人曾云,朋友妻不可戏,你所读诗书远胜于我,应明此理胜于我,然你却行此等事,实令我痛心疾首,不齿也!」 「今我以此信与你割席断义,永从此诀,不复相见!」 永从此诀,不复相见? 崔衡低声呢喃着这八个字。 他与司云华幼时相识,深知他的秉性。 从前他无论做出多么过分的事,司云华都不曾对他说这么绝情的话。 可今日他却写信告诉他,要与他绝交。 他闭了闭眼,握着信的手微微收紧,是了,在他当日心动行动的那一日,他就知道会这么一天。 纸永远包不住火。 他缓缓睁开眼又看了一遍,能告诉他这些事的也唯有她了。 他扯了扯殷红的嘴角,拉扯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意。 她曾说她会告诉他一切,她做到了。 如今远离京都,远离纷杂,远离他的他们应早已彼此心意相通,坦诚相见了吧。 他失所亲,失所爱,如今又失了友。 一时间,复杂的心情一起涌上心头。 妒忌有之,悲痛有之,羞愧亦有之。 “侯爷,您没事吧?”蓝基见崔衡神色痛苦,慌张地问道,“要吃药吗?” 自上次崔衡白发后,又添了头痛的毛病,一旦发作起来就是痛不欲生。 大夫让他少想那些伤心事,可侯爷是从不听。 崔衡摇摇头,“没事。” 他说着没事,可额角的青筋都一条条的暴起,突突的跳个不停。 崔衡缓了缓,如今还不是伤悲的时间。 他又看了一遍信,虽说笔迹完全与司云华相同,可这口气…… 难道是过于气愤所以与平时的说话习惯不同吗? 崔衡顿起疑窦,抬头问道,“如今铜官的情况如何?” 这信既是从铜官而来,那么信使也自然知晓铜官的近况。 蓝基忙道,“戎狄还未有侵犯铜官的迹象,可听说铜官的军粮已有一月未发了,听说是连日下雨冲毁道路阻了行程。” 崔衡一听便觉不对劲,若真有天灾,军粮也不该延误这么久。 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他抬眸看了眼窗外,秋风吹过,枝头枯萎的树叶顺着风打着旋地落下。 不能再等了,不出月余戎狄定会攻打铜官! 可如今的铜官不要说是备战了,就连平日里的粮草都不足,来日又该如何应敌? 这份信无论是真也好,是假也罢,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眼看着司云华与柳婵真走上绝路。 “通知他们来清晖堂议事。” “是。” 不多时,崔衡身边的几位谋士与属下纷纷赶来清晖堂,人一齐,崔衡就率先开口道, “仲谦,我给你三日时间去筹备五万石粮草,三日后我有要用。” 黄益一惊,忙问,“侯爷要做何用?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需要这么多粮草?” 崔衡养晦多年,这些粮草虽多,但凑一凑也拿的出来。 只是这些都是他们日后起事的本钱,如今侯爷怎么忽然要用? 难道是要起事了? 可眼前时机未到啊。 崔衡简单地将铜官的形势说与众人,他不说还好,一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侯爷,去不得啊!” “新帝本就忌惮于你,若得知你带着这么多粮草去驰援司将军,新帝定要起疑,我们多年谋划,不可因一人而毁于一旦啊!” “侯爷,不如将此事奏禀皇上,无论如何司将军如今是守的他大燕的天下,焉能看着军士无粮而活活饿死?岂不是自断其臂?” “闻之言之有理,侯爷,此事应奏禀皇上让皇上即刻拨粮于司将军。” “若真打起来,也能损害大燕的根基,于我方有利啊。” 崔衡环顾一圈,满室智者却无一人支持他。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举动太过冒险,无疑是自毁前程,给敌人主动递把柄。 于理,他不该去,于情,他非去不可。 邵焱有多恨司云华,他是知道的,而那迟迟不到的粮草实在过于诡异。 若真起了战事,邵焱别说为司云华提供帮助了,他不暗中放冷箭就已是奇迹了! 崔衡沉声道,“我意已绝,三日后带兵粮前往铜官助司将军抗敌。” 众人知晓崔衡的脾气,知道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众人转念一想,若司云华真的战死沙场于他们也是一大损失,心中这才好受了些。 可是五万旦粮也太多了,这几乎已是他们多年积攒下来的粮食的一半了。 秦楠站出道,“侯爷既已下了决定,我等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只有一点,我还想再说一句。” 崔衡道,“闻之请讲。” “我明白侯爷与司将军情谊深厚自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这些粮食实在用不上侯爷亲自去送,何不派一良将伪作商户往铜官而去,若来日真泄露了出去,在皇帝那边也有转圜的余地。” 崔衡明白秦楠的方法万无一失,乃上上之策。 可这件他交给谁,他都不放心,他非去不可。 “此事事关重大,唯我亲去最为妥当,诸位不必再劝。” 此事正式拍板,崔衡接着与众人议人员的安排以及布防等事宜。 柳婵真出了门,先往与她平日交情最为密切的商户那儿去。 可她与杏桃敲了半天的门却无一人应答,还是邻家的老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出来了, “别敲啦,别敲啦。” “隔壁的人家啊,早在昨儿就跑了。” 如今镇官什么情况人人都清楚,此时不跑,若等外城破了,那就真的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