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啊,这是多大的诱惑。 几乎是一秒都没犹豫,他就答应了。 “说呀,是谁让你去的?是不是我爹?”林轻烟已经红了眼眶。 宋凉夜也站起来,想拉着她安抚,但被她躲开了。 男人看起来有些无措,先前的决绝好似被打散,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最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她看。 林轻烟接过来,是户籍,崭新的户籍,带着官印。 上面是宋凉夜的名字,还有她一眼就看到的珍贵的两个字——良籍。 良籍,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如今猝不及防真实的拿在了手上,总感觉有些不真切。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这是要挟你的条件?他要你去参军。” “不是。” “那是什么?不是他安排的,你又怎么可能去!” “轻轻,我想去。” “你知道战场上多危险吗?”她目光直直得盯着他,眼里似有晶莹。 林轻烟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许去!” 又红着眼重复:“我不许你去!” 女人的瞳子像水洗过的葡萄,轻而易举倒映出他的模样。 宋凉夜上前一步,想摸摸她的脸,他知道她会反对,但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 “轻轻...” “你别叫我。”她打断,冷着一张脸,心脏紧缩地难受:“若是你执意要去,我们就分开。”她哪会看不清楚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难过。 宋凉夜眼尾蓦地一红,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慌乱地震颤两下,眼眶发红地看着她。 林轻烟看了却不心软,愤然吼道:“你委屈?我还委屈呢!”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就没见过要把女婿送上战场的父亲,他这是要你去死啊!” 宋凉夜还在她上一句话里出不来???*,那句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钢针,刺进他心脏。 脑子已经无法转动,面对她的愤怒,他只能木木然回一句:“轻轻,我不会死。” “你不会死?你是铜墙铁壁吗?你要不要数一数你身上的伤?”她气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轻烟还能想起她第一次看见那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痕时候的心情,也忘不掉他在斗兽场上与野兽厮杀的血腥场景。 她绝不能接受他去战场上送命。 “我想与你相守,过安宁的日子,不想要一个去战场上拼杀,生死不知的夫君。”声音变低,却清晰无比。 林轻烟说完这句,不想再说,也不想再看他,眼睫动了动,一滴眼泪猝不及防滑了下来,她伸手抹掉,鼻尖已经红了。 空气凝滞,她逃避似的拔腿就跑出了小院。 她不想与他争吵,她看见了他苍白的脸色,知道他难受,但她也无法同意他的决定。 宋凉夜想叫住她,嗓音艰涩无比,茫然地站在原地,一颗心像是直直得坠入深渊。 不要他了吗? 轻轻不要他了吗? 指尖发颤,浑身的血液凝固,冷若三九寒冬。 宋凉夜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一幕,三楼临窗对坐的两个人,男子贵气,女子娇俏,相谈甚欢,言笑晏晏。 当时他在想什么?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一瞬间他又像是被钉在了泥泞里,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拉回了血腥残暴的斗兽台上,激发出最原始的兽性和战斗欲,暴露出了他肮脏的本性。 他想把那男子从四方窗户里拉下来,像野兽一样撕碎这幅刺眼的画面。 迈出去的脚却胆怯了,宛若暗夜里出没的猫头鹰,不敢碰触这样的春光明媚。 所有的情绪爆发又熄灭,最终狼狈地揭露出心底深处的一丝渴望—— 他也想和那个坐在窗边娇艳如花的女子光明正大地临窗品茶,在耀眼日光下,在熙攘人群里。 宋凉夜闭上双眼,遮住眸底的一片猩红。 —— 林轻烟跑出去,坐上马车就再也控制不住,趴在软垫上哭了出来,眼泪肆意横流。 冷香暖玉两人都被吓懵了,暖玉试着去安抚:“小姐...” “小姐,别哭了,夫人看到了会心疼的。” “是啊,小姐若是不开心,奴婢给您念笑话集。” 两个丫头束手无策,快要到林府时,林轻烟才坐起身把眼泪擦了,眼睛肿了,鼻子也红了。 到了晚上,林轻烟比往常更早的打发了丫鬟躺进了被窝,晚饭都没吃多少,并且把所有窗户和门都锁死了。 所以宋凉夜来的时候,根本就进不去。 他也不敢破窗而入,怕林轻烟生气,在门外徘徊几圈后,黯然地掠上了屋顶。 皓月千里,满地银辉,花园子里的花传来阵阵幽香。 纷乱的思绪终于静下来时,便听到屋脊下传来细微的抽泣声,细细小小的,听得人登时心里一阵抽痛。 繁星闪烁,漂亮的星光银河,倾洒在宋凉夜眸子里,却是一片暗淡荒芜。 接下来几日,宋凉夜都进不去内室,只能一夜又一夜地游荡在窗外,看着星河变幻,日月交替。 —— 终于,这一日再一次伸出试探地手去推窗户,‘咔哒’一声响,竟然有所松动。 顿时心跳加速,心脏急剧跳动,伸出去的手像是被烫到的猫爪,畏怯地往回缩了缩。 当他终于进到屋子里面时,四周昏暗,只床头散发出一点橘黄的暖光。 他知道,那是小夜灯。 也不知是夜夜吹了冷风,还是日日与残月银霜作伴。 原本有些冰冷苍凉的心,在看到这盏小小橘灯时,陡然涌入了一大片暖洋,整个漂浮不定的心瞬间沉静了下来。 拔步床上的锦被隆起小小的一团,女人背对着他躺着,墨发铺满了整个枕头,他不敢去碰她,只能探出手去触碰她的发丝。 发丝微凉,像是她对他漠然不理的态度。 “轻轻...” 一室静谧,最终他还是受不住这份被她漠视的压抑,沙哑着嗓音低低地唤她。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却还是没回头,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对不起。”男人低下了头颅,在光影下看不清表情。 女人终于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又移开目光,追问:“错哪了?” 男人却又不说话了,静默许久都没在开口。 林轻烟快被气死了,这块死倔的木头! 火气蹭地一下冒上来,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想推开他,又下不去手。 生了几天的气,到头来,什么也没改变,还自作自受的折磨自己一番。 “一定要去吗?” “嗯。” 她撇开目光不看他,过了会儿又问:“几时走?” “尽快。” 林轻烟从来到这里,遇到第一个在意的人就是宋凉夜,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更别说现在在她心里,他有多重要。 如今他要走了,此去还十分艰险,生死未卜。 一想到这,心里难受委屈,眼圈发红,鼻子酸涩,喉头哽咽。转过身去,悄悄拭去眼角湿润,别扭的不想让他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