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见到萧令光那一刻,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问出疑问。 他在萧令光的提示下,昨日已经寻到李设窝藏的脏银。 李设原本矢口否认,得知他找到脏银,才松口答应配合大理寺指认幕后之人,可惜对方当夜就把李设杀了。 萧令光今早听到李设在大理寺监牢被杀的消息,就料到谢绍荣会来。 她也是根据上辈子得到的信息推断出来,在告诉谢绍荣之前,已经派林枫去探过。 李设出自青州望族李氏,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靠着家中财富讨好地方官员,一路从小小县丞升到水部郎中。 青州多水患,朝中年年拨银治理水患,皆都落入李设的口袋。 对上,李设花钱讨好上官,对下,他收钱卖官。一个小小的水部郎中,贪的那两千万两,就有很多是卖官的钱。 她自然是不能把上辈子的事告诉谢绍荣的,“李氏一族在青州势力极大,常有欺凌百姓的事,青州百姓对李家多有怨言,更有人举报李设靠卖官敛财,本宫早就注意他了。” “此事卑职也有所耳闻。” 谢绍荣作为大理寺卿,也听手下说过青州李氏欺压百姓的事。 不过卖官一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想来谢大人应该知道,如今的吏部尚书李寇,也是出自青州李氏。” 谢绍荣皱紧眉头:“难道此事和吏部有关?” 窦妙瑛冷笑,取出她让林枫查来的消息:“李设一个小小水部郎中,尚没有这个能力插手官员任免,但李寇可以。横竖银钱都是进了李家人口袋,私下里再分,也是一样的。” 谢绍荣接了,看过后脸色微变:“果然是他。” 萧令光不意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让李设一个死人都背下罪责,最终保全的,是李氏一族。” 因此李寇有理由杀李设。 但这件事,李氏兄弟只是小角色,真正的幕后主使,是窦谦。 近两年,窦谦通过买官卖官敛财以外,还提拔自己人,如今六部中的五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谢绍荣震惊过后,心中也在衡量,犀利的眼眸落在萧令光淡然的脸上,“大长公主为何选中卑职?” 他不傻,大长公主对良州大坝之事太过主动,她知道的,比他这个大理寺卿知道的还多。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谢大人。” 萧令光知道谢绍荣此人疾恶如仇,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她确实想借他的手,除了窦谦。 她坦然回视他打量的目光,“不瞒谢大人,如今朝中,窦谦一手遮天,朝臣很多都以他马首是瞻。新帝年幼,窦氏专权,长此以往,并不利社稷。” 她也看出来,此事真正的幕后之人,是窦谦! 谢绍荣眸光微闪,心中震惊的同时,也隐隐透出抹欣喜。 他早就看窦氏一族不顺眼。私下里,也曾暗暗担心萧氏皇权会被窦氏架空。 他不禁想起景帝在时,曾多次赞赏大长公主聪慧。便是三朝帝师,不久前逝去的徐太傅,也曾对大长公主赞誉有加,说她有治世的才能。 陛下年幼,如今朝中被窦氏一族把控,那窦谦结党营私,与他政见不合的,多被排挤,把原本清明的朝堂搞得乌烟瘴气,长久下去,必定生乱。 若是大长公主站出来,讨伐窦氏,势必会有大批朝臣追随。 他心一惊,不敢再往下想,试探道:“大长公主是想......” 萧令光点头道:“以窦氏为首的世家,把控着朝中三省六部,良州大坝案只是开始,若让这些人继续为非作歹,日后怕是还会有更多“良州大坝”的事件发生,最终受苦的,都是贫苦百姓。” 谢绍荣心头一震,她这是想动以窦氏一族为首的世家吗? 可世家在朝中盘根错节,利益相连,若想动他们,谈何容易?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事,萧令光竟如此信任他。 他心中不是没有衡量,知道明哲保身的重要。但他看不惯窦谦结党营私,一手遮天。 “大长公主就不怕卑职转身就把你我今日谈话内容,透露给窦氏一派吗?” 萧令光微微一笑,目光坦荡澄明。 她活了两世,知道谢绍荣是什么样的人。 轻轻摇头,她郑重道:“父皇在世时,曾赞许谢大人胆大心细,嫉恶如仇。他说,满朝文武,若说忠勇,当有谢大人。” 谢绍荣怔住,随后紧皱的眉头舒展,露出爽朗笑容,也做了决定,收下萧令光给他的名单,躬身道:“卑职定会查出幕后真凶,为良州受灾百姓讨说法。今日之事,卑职受大长公主人情,日后大长公主但有差遣,卑职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窦谦一事,需要一个硬骨头撬开一角。这个硬骨头,就是谢绍荣。 父皇果然没有看错人。 萧令光暗暗松了口气,微一颔首:“一切就拜托谢大人了。” 谢绍荣道了一句“职责所在”,便告辞离去。 赵玄意在外头,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等谢绍荣走了,他敲门进来。 “赵先生近日在忙什么?” 萧令光连续两天去找赵玄意,都没碰到人。 书旗说他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见到他主动现身,不免好奇,歪着头打量他。 赵玄意微微一愣,有点受宠若惊,心中莫名欢喜,连带语气都松快不少:“大长公主去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