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塔伊家司令!” 拜纳·弗兰克看着莫名其妙受伤的司令,惊慌失措。一直以来,塔伊家司令都是尼格鲁共和国这次东征的负责人,他也用自己的指挥技术和经验,帮助东征部队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虽然这只庞大队伍里派系复杂,人心多样,但所有人对塔伊家都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服气。如果塔伊家有什么问题,这次东征又会怎么样,拜纳·弗兰克简直不敢想象。 塔伊家·布什还没有死,他受的伤虽重,但不致命。不过,如果不加以处置,他很快就会死亡。拜纳·弗兰克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既然事情依然如此,他也没有对不起自己将军的称号。这位已经五十多岁的老人一把撕开了塔伊家胸前的衣服,看到了他的伤口。那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见过无数次的伤口。 那是一个来自某柄蒸汽步枪子弹造成的伤口。 可是,在这座高高的指挥塔上,又有谁能把子弹射到这里来?又有谁能突破将近二十万大军和超过两千人精英卫队的阻拦,把子弹送进塔伊家的胸膛? 难道,有内鬼? 还是说,有人想叛乱或者造反? 拜纳·弗兰克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他一边用自己的手绢按住塔伊家的伤口,一边左右环顾,想找到那个袭击自己的人,可是所有正在向他们身边围过来的人们表情都是和他一样的惊讶和慌张,并没有人看起来有任何的异常。拜纳·弗兰克看了两遍,没有头绪,便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塔伊家的伤势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哪怕被他按住了胸口,可塔伊家的献血已经染红了他们两人的衣服。 怕是伤到心脏了。 拜纳·弗兰克暗叫了一声不好,他侧过头,想要叫士兵过来抬人,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擦了一下他的脸。他伸手摸了摸,却摸到了一手血。 紧随之后的,才是火辣辣的疼痛。 “司令!!!!!” 同样站在旁边的第21军军长罗伦·马吉欧发出了好像自己的父母被人当面杀死一样的惨叫,拜纳·弗兰克楞了一下,才看向了被自己按住伤口的塔伊家·布什。这位一手带着尼格鲁共和国从防御战转入进攻战,即将击败爱莲娜的司令,右侧额头上突然多出了一个血洞。鲜红色的血正从那个洞里汩汩流出。而在他的后脑,白色的红色的污物像是写意的泼墨画,溅了满地。 “袭击!敌袭!!!” 这一次,拜纳·法兰克终于对敌人的攻击从何而来有了印象。他离开了明显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也不可能救活的塔伊家·布什,用最块的速度拿起了望远镜,朝着对面指挥塔的位置望了过去。在那边,在他已经无比熟悉的指挥台上,那位名叫黛西·理查森的女性指挥官,正趴在那里,扛着一柄巨大的、他从未见过的,像枪一样的武器,瞄准这里。 在拜纳·弗兰克的望远镜里,他甚至看到黛西冲他遥遥的挥了挥手。 挥手? 为什么挥手? 拜纳犹豫了一秒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浑身汗毛倒立,全身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虽然不知道敌人的武器为什么可以不讲道理的打这么远,但是他知道,塔伊家·布什并不是敌人唯一的目标。在即将被己方攻破防线的现在,爱莲娜既然拿出了如此夸张的武器,那他们的目的,一定是尽可能的多杀指挥塔上的尼格鲁军官。 “卧倒!!!!!!” 拜纳一边朝后倒去,一边大声嘶吼。可是,没有看到对面指挥塔情景的其他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在拜纳以一种非常难堪的姿势倒地之后,他们看向拜纳的眼神,好像看着一个出演滑稽剧的小丑。 “快卧倒!!!” 拜纳这个时候的心思是很单纯的,他并没有去思考塔伊家·布什死后军队的指挥权如何分配,也并没有去思考如果对面的人杀了更多这个指挥塔上的人,自己是不是就能更上一步。他只是单纯的希望,希望自己的这些同僚,不会被敌人的武器就这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杀死在指挥塔上。 然而,他的提醒很及时,可他的同僚们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第22军军长詹姆斯·莱斯特同样被一枪撂倒,这座指挥塔上的人,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敌人正在使用什么超远射程的武器,攻击他们这些将领! 不得不说,这些久居高位的军官们还是有警觉性的。一旦意识到了危险从何而来,指挥官们采取了最直接的行动。他们有人放倒了用来挡雨的雨棚,遮住敌人的视线,有人开始顺着梯子快速的下撤,希望能摆脱敌人的攻击。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三位将官和参谋被击杀、击伤。可是,其他的军长们,总算是从敌人的袭击中逃脱了一条性命。 用逃命的速度离开了指挥塔后,军官们在指挥塔下聚集,他们躲在从敌人的指挥塔看不到的角度,召开了一次紧急的联合会议。在东线司令部司令塔伊家·布什和第22军军长詹姆斯·莱斯特被击杀的情况下,仍然在现场的东线司令部参谋长斯特凡·施格瓦、第20军军长拜纳·弗兰克、第21军军长罗伦·马吉欧成为了现场的最高决策人。 “怎么办?” 罗伦·马吉欧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把包袱丢给了斯特凡·施格瓦和拜纳·弗兰克。和更想要军功的拜纳·弗兰克不同,罗伦·马吉欧已经意识到了更深层次的危险。如果,敌人的那种长距离武器使用限制较少,那么己方的指挥层将会受到敌人致命的打击。现在大家所使用的指挥塔战术体系也整个都要调整,在这种情况下,这场战争的走向还不确定。如果现在担起指挥的责任,那么等到这场战争输了,那么指挥的人也肯定逃不了责任。所以,罗伦·马吉欧选择了把自己放在一个不那么主动的位置上,通过观察参谋长和其他几位军长的行动,来做出自己的决定。 “继续攻击!” 斯特凡·施格瓦对此并没有犹豫,“敌人的这种武器可以直接攻击到我们的指挥塔,却在之前从未使用过。这种武器要么有极大的限制,要么特别难于使用。我们基本可以判断,这种武器不会被使用到对付普通士兵的战斗中去。同时,这场仗打了三天,敌人偏偏在今天拿出了这种武器,这说明我们已经逼出了敌人最后的杀手锏。敌人之所以直接进攻我们的司令部,要的就是我们惊慌失措,放弃进攻。我们绝不能遂了敌人的愿望,反而要继续进攻,加大给敌人施加的压力,直到他们全盘崩溃!” “我们应该在更后方的位置建立总指挥部,同时加强防守,避免再被敌人直接进攻司令部”,拜纳·弗兰克补充了一句,又看向了罗伦·马吉欧,“马吉欧将军,你怎么看?” “我支持施格瓦参谋长的意见,趁他病要他命,继续发起进攻,拿下洛山道口!这场雨帮了我们大忙,敌人的壕沟已经站不住了。他们将被迫回到地面上,和我们直接交火。我们的人数优势能够得到充分的发挥。而且,现在我们在部分地段已经和敌人开始肉搏,打赢这场仗,希望很大!就算是塔伊家司令,肯定也希望我们继续打下去的!” “很好!” 斯特凡·施格瓦重重的点了点头,“传我的命令,第20军全力进攻,第21军做好作战准备,我们今天要一鼓作气,拿下洛山道口,为塔伊家司令复仇!” ———————————— 民兵二师三团一连连长乔恩·沃伦把自己的刀从地上的尸体上拔出来,站在雨水中,环顾四周。在他的身后,战壕里的水已经到了大腿深。而在他的周围,敌人的士兵正在和他的手下厮杀。在他们左前方的那个蒸汽机枪火力点,在大概二十分钟前被敌人的蒸汽大炮摧毁。现在,战争的胜负,既不依靠那些先进的武器,也不依靠他曾经背着的沉重的蒸汽步枪,依靠的,是他们这些参加战斗的每一个人的鲜血和生命。 “革命从来不是请客吃饭,革命从不缺少流血牺牲,如果因为畏惧死亡而拒绝革命,那你们还不如回去过自己的旧日子,继续当那没有未来的农奴……” 加斯腾斯在某次夜校讲座上的话在乔恩·沃伦耳边回响。乔恩·沃伦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水和汗水,看准了一个敌人的士兵,呐喊着冲了上去。 就像加斯腾斯所说的,就像他自己所认知的。他们农奴,一直都是社会的最底层,一条命,甚至不如那些大人物喝的一杯茶、吃的一口饭值钱。这样的贱命,如今却可以为了自己的未来拼搏和奋斗,他乔恩·沃伦,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要知道,如果这场仗赢了,他还是那个在爱莲娜过得很愉快的新农民,有自己的土地和房子。可如果这场仗输了,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有什么可怕的呢? 乔恩·沃伦嘶吼着冲了上去,他常年劳动的手臂虽然瘦削,可也有着惊人的力量。他的面孔因为愤怒而狰狞,他的嘶吼因为渴望而疯狂,在他的面前,敌人的士兵们犹豫了、退缩了,可又不得不和他厮杀。他奋不顾身的冲击,挥砍,偶尔按照在民兵训练中学到的东西躲避,他砍翻了一个人,又砍翻了一个人,然后又砍翻了一个人。在他的面前,敌人似乎无穷无尽,在他的身后,他的战友们似乎也无穷无尽。在这个没有边界、没有时间、没有痛觉,什么也没有的战场上,乔恩·沃伦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和他手中的那把刀。 “要知道,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未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的事情。” 这是加斯腾斯在某次讲座上的话,乔恩·沃伦记得很清楚。对他来说,革命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他只要跟着加斯腾斯,种地、当兵、杀人,杀足够多的人,种足够多的粮食,他的革命,就成功了。 ———————————— 黛西在己方的指挥塔下找到加朗斯的时候,他刚刚把手里所有的预备队都派上了战场。洛山道口不长的防线上,机枪火力点已经沦陷大半。而敌人,似乎还没有放弃的打算。他们在雨中向前、向前、向前,而加朗斯和卡赖伯也不得不投入手中所有的筹码。现在,洛山道口已经打成了一滩他们无法摆脱的沼泽,脱离已经变得不可能,唯一的生路,在于不顾一切的战斗。 “敌人他妈的都不要命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敢打的人!”,见到黛西,加朗斯的第一句话还是抱怨,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问起了他一直很好奇的那件事,“怎么样,你那个秘密武器起作用了么?” “起作用了”,黛西亲眼看着塔伊家和另一位将军死去,自然知道自己的射击有没有效果,“通知下去,告诉所有我们的士兵和敌人的士兵,我们已经杀了敌人的司令塔伊家·布什,他们的其他指挥官也已经逃跑,现在敌人的指挥塔上,空无一人。他们的指挥官丢下了他们自己逃命去了,就这么说。” 加朗斯真个人愣在了半空,什么叫塔伊家·布什已死?那个家伙躲在远远的指挥塔上,只能用望远镜看到,却怎么也够不着。如果能杀他,他加朗斯早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个……现在散布谣言,很容易被敌人戳破啊……” 加朗斯委婉的规劝,却被黛西瞪了一眼,“我骗你干嘛,这不是谣言。我杀了塔伊家·布什和他们另一位将军,你把话传下去,敌人自然知道真假。” “好!” 加朗斯对黛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想了想那个他没见过的武器,又想了想加斯腾斯这位主席的神奇之处,加朗斯最终选择了相信。他飞快的把命令传达了下去,还不忘了通知卡赖伯,之后,他和黛西一起,重新爬回了指挥塔。他要亲眼看一看,敌人的指挥塔上,是不是真的如黛西所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