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岁煞南,宜斋醮、开市,忌嫁娶、安葬。 黄历还是有些道理的,像齐子桓这门口罗雀的小店今天还真就开张了。 顾客是一个中年男人,三十多岁,头发油腻,眼睛里布满红丝,瞳孔散乱,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睡眠不够的样子。 “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齐子桓精神一振,迎上去问道。 “啊,有纸钱么?给我来点。” 男人刚张嘴就一股味道飘来,也不知多久没洗漱了,齐子桓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纸钱有的,就是不知你要哪一种?这是天地通用银行的,面额从壹佰万到壹佰亿都有。”齐子桓指着柜台中花花绿绿的钞票,一一介绍道,“还有这种冥通银行的,除了是阎王爷的头像外,其余完全仿真,都是壹佰面值,连水印都有。” 男人犹犹豫豫不知选择,皱眉问道:“一般都是烧哪种啊?” 咦,不懂行的?这就好办了。 “请问你是烧给祖先亲人的还是佛祖仙神?” “都不是……是家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别人给我出主意说在楼下烧些纸钱,看能不能送走。”男人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是这样啊,那这纸钱就很重要了!”齐子桓也不顾对方的口臭了,凑近去诚恳地劝说,“跟你透句实话吧,你别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好看,其实这些在下面不值钱,跟越南盾似的。真正的硬通货还是这种特制的黄草纸,虽然贵点,但好用!” 说完一弯腰,从柜台下拿出几刀烧纸,又在柜台上拍了几下将灰尘抖去。 “我跟你说哈,你买回去铺开,拿一张一百元的真钱压在纸上,就把这一百元当是个戳子,由右至左,由上至下,一排一排的盖上去。这样的烧纸才有份量,那些鬼揣在兜里才有面子。”齐子桓口若悬河,真有些行家的架势,“一刀烧纸可以分成七八份,分别以对角线折两次,这样烧起来既不费事又能保证烧干净。另外,烧纸前在要烧的地面画个圈,注意不要把自己圈到里面,西南角留个缺口,方便收钱的鬼魂进来拿钱。” 男人听得入神,点着头一一记住,然后有些感激地说:“好,就买这种,还有什么注意事项么,老板你都跟我说说。” “一般来说,再烧一对纸人纸马才显得客气。不过我看你不是在墓地烧,太大的不方便,我这里正好有袖珍款,是省内手艺最好的老师傅手工制成的,特别精致,就是贵了些……” 巴拉巴拉巴拉,齐子桓一通瞎忽悠,硬是说得主宾尽欢,钱货两讫。 最后他还热情地说了句:“对了,我对各类斋醮法事也很熟练的,你若烧完纸钱没什么效果,可以试试找我去开坛做法。” “再说,再说。”男人可能看到齐子桓太年轻,没搭这个话茬,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匆匆离去。 齐子桓看着男人微弓的背影,抑制住跟上去瞧瞧的想法。 像这种家宅不宁的事情,大都还是心理作用,跟鬼邪无关。 以前阿肥住的那个小区就发生过一件持续了一年多的怪事。 最开始是有户人家夜深人静时总听到异响,但怎么检查也搞不清原因,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便以很低的价格卖掉。后来一对年轻夫妇搬了进来,仍然同样的异响,吓得两口子完全不敢怀孕,生怕怀上鬼胎,扛了半年又以亏损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出手。最后接手的是一个老师,教物理的,坚信这世界上没有用物理解释不了的客观现象,哪怕有也能用数学搞定。所以他在仔细观察一个月后,请人将厕所下水道全部敲掉,最后发现了一条大鲶鱼。 原来,不知哪户人家买了鲶鱼养在厕所,还没吃就被它蹦到下水道里,卡着动不了,生生用下水道里的水活来下来,每晚用大尾巴扑腾水管壁。 真相大白,闹鬼传说不攻自破,待物理老师再卖房时,加上本来房市的涨幅,已是当初三倍多的价格了。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在厕所养鲶鱼……啊,不对,是要相信科学。 …… 就在齐子桓舔着手指乐呵呵数钱时,在省城高铁站也有人接了笔大生意。 省城高铁站一如既往的拥挤繁忙,出发的、到达的、接人的、拉客的,各色人流穿梭如织,一片熙熙攘攘。 出站口走出两个拖着行李的旅客。 一个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破洞牛仔裤和一件印有“我爱中华”四个草书大字的白色T恤,只背了个帆布背包,带着耳机,脑袋跟着节拍晃动。 另一个则四十来岁,一身黑色西装,虽然刚经历了长途旅行,但头发和衣褶仍旧一丝不苟,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手中还拿了把折叠纸扇。 总之,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俩人根据TAXI字样的指示牌找到出租车乘坐点,瞬间石化。 好家伙,都说日本拥挤,可跟这里比起来,真可谓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一个大棚子,里头被护栏隔成一条条通道,让人可以弯曲着排出条长队。一条边大约有三十米长,按照目前看来,这条队伍最少弯曲了八次,让人一眼瞧去就觉得生无可恋。 “两位要不要坐出租车?不用排队的。”一个形容有些猥琐的男人凑了上来。 中年旅客又看了眼根本不挪动的队伍,用带着日语腔的中文问道:“你是出租车司机?” “是,我的车就在停车场那边,两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哦,省城中心医院。” 打表大约21元。拉客司机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 “中心医院啊,那可有点远。这样吧,你们给150块钱马上出发,怎么样?” 中年旅客转头征询同伴的意见:“竹村君,你觉得呢?” 等了半晌,才发现年轻人摇头晃脑听着歌,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才对拉客司机说道:“好吧,就150元,请即刻出发。” “好嘞,这边走。” 拉客司机带着他们七拐八转,来到停车场角落里的一辆和出租车同样颜色的破旧车辆旁。 看这车到处掉漆生锈的样子,也不知使用多少年了,不过还好有牌照,应该还没到报废期限。 中年旅客心中稍感安慰。 嗯,纯洁的外国友人不知道还有套牌这种东西。 叫做竹村的年轻人反正没任何意见,和中年人一起上了车。 启动,出发,刚开出一千米左右,在一处高铁站附近的路边,车子就停了下来。 “诶,你们等等啊,我再拉两个客人。”司机说完就下车了,熟练地将车门车窗锁死。 只见司机在路边张望了半天,兴许是没有见到从高铁站拖着行李走出来的人,又悻悻地跑到前头另一辆停着的车子旁,透过车窗和对方司机商量着什么。 不一会,司机回来,打开后备箱提着两个日本人的行李就往另一辆车走去。 “你们坐那辆车吧,还是150块钱,放心,不宰你们!” 在日本京都被周边黑道都奉为上宾的石本隆司和竹村秀喜,就这么被人当猪仔转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