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1080天 大个子刘保玉始终是孙长福心里的痛 “难道他们个个贪图金币,残害你的孩子?” 他哆哆嗦嗦举起枪,遥指大鲛人,声音嘶哑“还不是你被困在这里,饥饿难耐,才下此毒手的” 大鲛人伤势不轻,又因为拼命游回溶洞,用力过猛,鲜血顺着箭杆流出,连珠般滴入水中,洇开, “这个世界不仅仅有人类” 它语气凶悍不减“人类可以虐杀生命,当然其他物种也能视人类为盘中餐,有血肉者,皆可食,你们自已的名言……” 我们觉得品鱼有味,鲛人认为吃人有理 谁是谁非?圣人也说不清 “按照你的意思,徐宽仁是咎由自取,吴四海纯粹就是食物了” 余静静问“对吗?” “那时候,我刚刚产子,地震使河道坍塌,几天就将鱼儿吃光,我们不得已挖到池塘,但是野生鱼稀少,也不对味口,那个姓吴的偏偏蹲在岸边,一是他体高肉多,二来我急需一颗人头……” “你想给自已安个头?” “笑话……” 这条已做了母亲的鲛人气息有些不稳,抓把潭边的黑色泥土敷于伤处 “你认为我天生无头吗?是为了跟你们这些狡猾的人类打交道,才忍痛割了去……” 我想起靳词在鱼塘找到的黄色透明毛发,如今她身上并没有类似之物,也许跟脑袋一起丢弃在了什么地方 至于为何要换颗人头,肯定是想通过吴四海的嘴向村民提出条件 条件是什么? “吸血鬼鱼”它自知命不久矣,倒也坦率 “我要用它喂养我的孩子,在鲛人的传说中,饲幼子以鬼鱼,一条变色,两条离水,三条后足渐生,四条断尾成人,到了第五条,恐怕混于街巷亦无人识” 靳词感觉很矛盾“既然看不起人类,为什么又要自已的孩子变成人?” “人?生物界的耻辱,就肌肉强度,咬合力度这两点就注定你们是弱者” 雌鲛人讥笑“上天入海更是做梦,即无翅又无鳃,自我修复能力甚至比不过一只壁虎,真是可悲” 靳词扭头看我,一脸无奈“要比割头,咱们确实比不过它” “我不要我的孩子变成人,而是去掉海妖之气,因为那座该死的鬼山,我根本无法靠近……” 它忽然怒气冲冲用鱼尾猛拍水面,带着腥气的死水“哗”的斜溅出去 “……万没想到,它竟沾染了人类的懦弱和迂腐,连条狗都下不去手……” 雌鲛人用吴老婆子喂养的吸血鬼鱼让小鲛人身上有了人的味道,接着便能突破神的封禁闯入鬼山,它又自称海妖,可见视频中与獠大战的黑色妖群就是鲛人 我感觉谜底马上会被揭晓 孙长福脸色乌青,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摔倒 “……事隔三年,人类的语言你说的越发好了,但还不了解人类的感情……” 徐守望和几个村民远远站着,私下议论 “……那天叫白伟民的时候,我听着象苏琳,你们还不信,特别是你,村长……” “……我亲眼看见她被几个人扛走的,那能有假……” “嘘……老孙头要问了,听它怎么说?……” 孙长福剧烈的咳嗽几声“……为什么杀死刘保玉和苏琳?” 在他心目中,苏琳或许会因金币而丧命,但大个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是在审问犯人吗?” 女人头咧嘴一笑,本来湿冷的溶洞更显阴森鬼气 “十几年前,我们被选中来这里替换上一代,在即将临行时,鲛王告诫我们,远离人类,不要和他们有一丝牵连,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为了完成鲛王的嘱托,只能放手一博” 它面朝大海的方向,俯身于水面,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重新靠着岩石 “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也没打算求饶,但这个警察和女人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孙长福虽有怒色,却没打断她 “那时候,徐宽仁已将我的孩子囚禁了好几天,他每日必去池塘,察看水底的状况,加固铁笼,还会抛些家畜,我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机会在孙长福将巨石推倒的当天夜里 “……我潜到古井,想象往常一样上来将金币塞出缝隙,不料井口大开,刚露出水面,被人用武器瞄准,他表情害怕极了,正要射击,背后挨了一刀,没吭声就栽进井里,我把尸体拖回洞,二次返回,叫徐宽仁出来,拉入水中,活啖其肉……” “凶手是谁?” “你们人类之间的事情我并不关心,只是后来在缝隙里听村民谈起,才知道他是警察” 原来雌鲛人会躲在井里偷听,难怪对村里的人和事都了如指掌 “苏琳哪?” “这个女人更有意思,不敢在众目睽睽下靠近古井,却又想要金币,偷偷跑到鱼塘叫我,我没有现身,她便离开了,过了没多久,几个人架着她又回来,这女人咬定我在塘里,挣扎中扯掉一人面罩,被推入水中淹死……” “你用苏琳的头呼喊白伟民,是催他送吸血鬼鱼?” “徐宽仁的老婆三年没敢靠近古井,徐守望又盯的紧,我正在发愁,终于有天夜里,她出来磕头,说鱼卵给了白伟民,让我去纠缠他,他开始倒是守信,每月拿来一条,我推算日子,第三条也该差不多了,但迟迟不见人影……” 第三条鬼鱼被余静静从吴老婆子腿上取下,而白伟民已让儿子体内的多尤折磨的痛不欲生,怎么还能顾及到它?自然等不到 至于交换金币和鬼鱼的地点,我想大概是鱼塘 因为有一村民私下反映,他发现徐守望傍晚就睡,零点前准时起床,而且睡时开灯,醒时熄,于窗前支起桌凳,花生,泡菜,白酒,坐在黑暗中边喝边观察古井 天天如此,雷打不动 靳词想不通“既然能让白伟民替你养鬼鱼,为什么不再找个人?谁会不喜欢金币?” “我已违背鲛王的警告,自觉与人类接触过多,必无善终,所以纵使有人在井台召唤,也没有理睬,何况……我有东西吃” 它似乎暗示村里还有人企图从古井得到金币,徐守望也承认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现 是不是那个神秘的犀照会? 老警察无声的流下眼泪,刘保玉和苏琳尽管不是雌鲛人所杀,但仍难免裹其饥肠 女人头忽然哀哀相求 “在受死之前,请把我的孩子带来,鲛人离开大海不会有好下场,不如让它随我去吧” 孙长福长叹口气,人一下苍老许多,摇摇晃晃的坐下 “你既然能言,十几年来应该明白什么是世道人心,暗河被堵,性命攸关,情有可愿,但法不容情,老虎吃人也会被处决,你们活着反而要受尽羞辱……徐老弟” 他叫徐守望“带人回去,把小鲛人抬来,再多准备些生肉,送它们上路” 余静静几次欲言又止,我连连摆手,彼此心里都清楚,鲛人现世会引起多么巨大的轰动,它们也许幸存,却再也不能回归大海,将永远待在不见天日的展览馆,动物园,甚至是科研机构 与之相比,死,倒是种解脱 徐守望答应了,刚走出两步,又被孙长福喊住 “……对了,还有那桶白酒,我今天得多喝点……” 他微微侧头,鼻孔,嘴角流出了血,黑色的血 “孙叔叔,剩下的交给我吧” 余静静不得不劝“让陈方送你去医院” 五十几岁的老人从树上平扑而下,七窍出血,一定受了严重的内伤 正当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雌鲛人忽然开口 “他可能中毒了” 我们大惊失色 “3天前,有人在古井不远处商量要去鬼山采一种叫化仙的药草,可山道正闹鬼,只好另寻小路上山,听他们说,点燃化仙草,将灰烬溶于水酒,或涂抹在食材表面,几个小时能害人性命,救治晚了,神仙也无力回天” 余静静和靳词强忍着没哭,非要扶他起来 “孙叔叔,你别担心,我们立刻送你去解毒……” 孙长福仍然不肯,追问“说话的是几个人?” “好象有仨……哦,其中一个叫了一声老谢……”雌鲛人对他心怀感激,知无不言“会不会是看鱼塘的那个冯老谢?” 冯老谢?化仙草?食材?鱼干? 靳词恨的牙痒痒“原来是这个秃子” “再纠正一次,我不是秃子,是谢顶” 溶洞里猛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和嘿嘿笑声 十几个人身穿防护出现在眼前,有的抬着铁笼,有的背着白酒,领头的没戴面罩,脑门贼亮,仅两耳向后有几根头发,叨着根烟,手里来回抛接着一块长方形东西 C.4口香糖 余静静露出懊恼之色“这几天太忙,没来及送回所里,一直在后备箱放着……” C.4塑胶炸弹稳定性非常高,明火都无法引爆,不过目前引线和起爆装置都已安装到位,只要两极相撞,瞬间能将整个溶洞毁掉 冯老谢好象认定自已稳赢不输,向雌鲛人蛮横的一伸手“统统拿来” “什么?” “金币” 他目中闪着光“还有沉船里的所有宝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