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是谁,不过一拐一拐的,只能是郑瘸子。 我们在上面悄无声息地看着,郑瘸子出了房间锁好门,用大功率的手电四下里乱照,有一次光亮就擦着我们的身形过去,白德旺把我拉在树后面紧紧躲避。 郑瘸子十分警惕,扫了一圈之后没发现什么,然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山里走。 白德旺带着我,从土坡悄无声息地滑下来,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 郑瘸子进的山区还没有开发出来,几乎没什么路,没有任何明显的路标,郑瘸子却走的胸有成竹,不慢不快。由此可见,这地方他就算不常来,对行进路线也是极熟的。 走了很长时间,夜深深,又是冬天,深山里几乎没什么声音。 郑瘸子来到高崖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我和白德旺藏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紧紧盯着他。 郑瘸子用手电照着悬崖上的墙壁,慢慢站起来,突然毫无征兆中关了手电。这里本来就黑,他的身形顿时消失在黑暗里。 我一惊,刚要出去,被白德旺一把拉住。我只好耐着性子,默默等着,等了能有十来分钟,实在等不住了。轻声说:“前辈,郑瘸子不会溜了吧。” “这瘸子一路都没有防范,为什么走到这里人就没了,秘密应该在悬崖那里。”白德旺示意过去看看。 我们两人来到悬崖下,打着手电看,郑瘸子没有了人影,不知道钻哪去了。 这片悬崖又高又险,而且跨度极长,郑瘸子不可能翻过去,他的消失地点应该就在附近,在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白德旺去悬崖根找。我站在不远处,想起刚才郑瘸子用手电去找崖壁,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打着手电去照,这一照发现问题了。 我疾声喊:“前辈,快过来看!” 白德旺走过来,一起用手电照。只见悬崖的高处,隐隐有一些潦草的壁画,类似涂鸦,不知什么人画上去的。我们一幅一幅挨着看,这些壁画串联在一起好像说了个什么事,很多地方都似是而非,只能靠猜测。 这些壁画的主体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物,他的造型是涂鸦出来的,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只有一个大概齐的身影,看不出年代。这人在壁画里展现出很多的姿势,时而打拳,时而盘膝而坐,时而双手反掌向天,类似五气朝元的功法。总而言之,此人应该是在这座山里修行的一个高人。 他的身旁时远时近画着一只狐狸,只有个身形,不见细节。这高人不管摆什么姿势,那狐狸都在那静静趴着看。 手电光亮继续照下去,后面的壁画内容有些诡异了,有一幅画里这只狐狸自己在盘膝而坐,两只爪子搭在膝头,像模像样的。 我们看了一圈,白德旺说:“看来找对地方了,这里确实是那只狐狸精最开始的修行之所。很多年前,这座山里有高人修行,狐狸无意中看见,便成启悟之机,自己也开始修炼。悠忽数百年,终得气候。” 不知是不是山里冷的原因,我全身哆嗦,像是打摆子一样,感受到一种很别样的气氛。 白德旺看我:“小冯,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精灵修行的原尊肉身?” 我点点头:“我的大仙儿是黄大仙儿,它对于自己的肉身讳莫如深,从来不和我说。” 白德旺点点头:“精灵的肉身是它最终极的秘密,所有修行都是基于这个基础。精灵日后有成,虽然可以出神入世,但它的原尊肉身并没有得到特殊的保护,还会遭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有的精灵就因为肉身损毁,几百年的道行化为乌有。所以精灵们对肉身极其小心,它们对人类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我实在想不通,红狐狸为什么会把自己的肉身托付给郑瘸子,这瘸子实在不像可托付之人。以这只狐狸的狡猾,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它迫不得已吧。”我说。 “有可能,”白德旺道:“这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玄机。” 他用手电照着崖壁上的壁画,再看不出所以然。我轻声问:“这些壁画是怎么形成的?” “画的这么高,非人力所为。我估摸是那只狐狸精自己画的。咱们再好好找找,这里应该有它的巢穴。”白德旺说。 我们两个顺着悬崖根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什么也没发现。白德旺搔搔头皮,忽然道:“把手机打开。” 刚才为了跟踪郑瘸子不被发现,我们把手机都关了。我打开手机,深山里信号只有一格。白德旺道:“你给郑瘸子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打通。” 我眉脚一挑,白德旺做事果然是险中求胜,我们找不到郑瘸子,莫不如直接给他打个电话,用这种很极端的方式来投石问路。 白德旺把郑瘸子号码告诉我,我尝试拨打了过去,靠,还真打通了,电话铃声居然就在附近响起来,可是没有人接。 我和白德旺循着声音走过去,眼前是一面悬崖墙体,没有出入的洞口。仔细听,电话铃声在墙体里面发出来的。 白德旺做个手势,示意挂了电话。他摸着这面墙,凝神想了想,自言自语说:“难道是用这个?” 他打开随身挎包,从里面掏出一根又粗又长,类似牛大腿骨一样的东西。 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白德旺没有回答,用打火机点燃了这根骨头的上端,顿时幽绿的火苗子窜出来,冒出了黑烟。 “犀照你听过没有?”白德旺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听说过,是传说吧?燃烧了犀牛角就能看到鬼。” 白德旺呵呵笑:“不是看到鬼,是看到大自然中一些想象不到的东西,幽玄冥微之物。我手里的这东西乃是鬼堂的特殊道法,名曰犀听,不是用来看而是用来听的。” 其实我早就知道鬼堂有这样的东西,可此时不敢露出自己早就知道,便装作第一次听说的样子,非常惊讶,问他这个怎么用。 白德旺拉着我的手,让我把眼睛闭上,千万不要睁开。 我刚一闭上眼,就听到身前吹来一股螺旋的风声,“呜呜”的十分诡异,像是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一台大功率的鼓风机。 白德旺忽然动了,我闭着眼跟着他走,所行的方向正是风吹来的地方。 按照距离来算,应该走到墙边。还在彷徨的时候,紧接着白德旺拉着我进入了风里。风吹在脸上,寒冷刺骨,我并没有感觉到墙壁的阻隔,不知不觉中穿越了强风区域,耳边风声渐稀。 白德旺轻声说:“睁开眼吧。”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上下左右全是黑暗,似乎是沉在了虚无中。白德旺收了刚才那根骨头,重新打开手电,四下里照着。 这里就是一片虚无。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所有关于方位的标识似乎一下都被抽走了。 “我们这是在哪?”我轻声问。 在这样的地方,不由自主就会让人压低声线。白德旺低声道:“犀听能破法阵虚相,我们穿过了崖壁,我估摸这里应该就是红狐狸藏身的老巢。你把电话拿出来再给郑瘸子打一个。” 我抹黑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亮着莹莹的绿光。我愣了,刚才在悬崖外面,信号极弱,只有一格。可是到了这里,竟然是满格信号! 我看看白德旺,这里诡异得让人窒息。我深吸口气拨打过去,在前方不知多远的地方,响起了铃声,正是郑瘸子的电话。 “他为什么不接?”我挂了电话,疑惑问。 白德旺摇摇头。 我们打着手电照向铃声响起的地方,黑糊糊的什么都不看见。 白德旺小心地向前走,我在后面紧紧相随,走了没多远,黑暗里忽然飘出大量的白色棉絮,不知是什么东西,像是凭空在黑夜中下起了一场雪。 我紧紧盯着前面一步之远的白德旺。 这个鬼地方,手电光照过去根本就没有参照物,没有任何的反射,除了黑就是黑,造成了相当大的心理压力。 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白德旺了,这么黑的情况下,很容易把他跟丢。如果他丢了,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恐怕我会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