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持和尚突然口喷鲜血,摔在地上人事不省,众人上前把他扶起来。圆通掐了掐他的脉搏,又探了探脖子上的气息,凝神说:“是我大意了,这种尸寒之气手法独特,恐怕不是鬼堂的人无法破开。” 我急着说:“现在还来得及,赶紧去找白莲娘子。” 李不狗问我,是不是儿媳妇特贪财的那个老太太?我点头,“就是她,上次我那个朋友中了尸毒,就是她救好的。” 能持和尚缓缓睁开眼,从师兄的怀里挣脱出来,苍白的脸色说:“我暂时没事,用经脉断绝了尸寒攻心,还能维持几日。” 圆通欣慰地点点头:“师弟,你还真有我当年的几分风范。” 我们几人谁也不说话,不知这老和尚是装逼还是说真心话。 “长老,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圆通看看李春满老人的尸体,道:“先解剖尸体,秘密就在眼前,找到秘密之后再去给师弟疗伤。” 能持点点头,坐在一边调息。 圆通道:“两位李施主。” 李涛和李不狗勉强打起精神,圆通说:“你们两个用水把这里打扫干净,那位女施主的尸体血肉迸溅,留在这里日后被人看见也是麻烦。” 李涛和李不狗都快吐了,李不狗苦着脸说:“长老啊,这些零零碎碎往哪收拾。” 圆通道:“你们不是有工具吗,在后院挖个坑埋了,埋好之后我自会超度,与你们无关,去吧。” 李家兄弟憋着嘴苦着脸去干活了。 圆通看向我:“冯施主。” 我赶忙应了一声。 圆通道:“我师弟现在中了尸寒之毒,解剖尸体唯有你可以打下手,没问题吧。” “没问题,悉听吩咐。”我说。 圆通让我和他一起把李春满的尸体放平在桌子上,他用手术刀重新把伤口割开,然后翻转皮肤,露出里面的内脏。 我稳定心神,看着圆通操作。圆通让我扶住尸体,他要解剖尸体的胃部。 折腾了一夜,按说现在应该是清晨了,可看向外面,天色还是阴沉沉的没有化开。 “集中注意力。”圆通和尚一边割胃,一边提醒我。 他说道:“这具尸体妖性很足,已成尸煞,我们现在都困在尸煞里出不去,只有把它的秘密解开才行……有东西了,冯施主,你把镊子给我拿来。” 我在旁边的工具袋里翻出镊子递给他,圆通和尚把镊子头伸进尸体的腹腔,不多时夹出一样很奇怪的东西。 那是个塑料袋,外面满是血污,封着口,里面装着东西。 圆通小心翼翼把塑料袋取出来,让我找清水洗干净。我捧着塑料袋到了外面,正看到李不狗端着一盆水要来擦地,我让他先等等,然后把塑料袋放到水里晃了晃,上面飘出一层血污。 李不狗惊讶,问这是什么。 我告诉他这是从尸体胃口里取出来的。李不狗揉揉眼,说:“你的意思是,我爷爷临终的时候,吞下过东西?” 塑料袋外面的血污洗掉,可以看到里面是什么了。里面装着一张蜷缩的油布,窝成一团,上面用丝线缠绕系紧。 李不狗撺掇我打开,我不敢冒然去开封,塑料袋或许是真空的,打开之后会有什么变化为未可知,就算开,也得让圆通和尚做。 我来到屋里,把塑料袋交给和尚。李不狗不收拾了,伸着脖子看,李涛见状也不干了,凑了过来。 圆通和尚没有不通情理非让他们干活不可,要看就看吧,他用手术刀把塑料袋封口切开,然后把里面的油布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把上面的丝线解开,油布顿时摊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油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浸过油之后可以长期保存,有很好的防水功能。这张油布质地很细,呈深黄色,里面没有包什么,而是写着字。 “这个字……”李不狗疑惑。 “怎么了?”我问。 李不狗说,油布不会沾墨,就算用墨往上写字,也会洇染开,眼前这张油布上有还算清楚的字迹,应该用的是非同一般的墨水。他以前做过一个艺术作品,就是在油布上作画,当时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在一本古册上才找到了对策,那就是把竹子削尖,沾漆涂写,很是麻烦。 圆通和尚很重视他的意见,问他的意思是什么。 李不狗想了想说:“现在还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仅仅从取材和质地上说,这张油布已经是经过精心的设计,而且需要很长时间去写字,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我爷爷生前应该是早有预谋。” 我道:“你的意思是,他通过这种方式来保存信息?” “对。”李不狗忽然一拍大腿:“我有个很匪夷所思的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圆通做个手势,示意他说。 李不狗道:“我怎么感觉我爷爷变成荫尸,其实是他故意这么做的,也是他保存信息的一种方式。” 我有点明白了:“你爷爷为了保存这张油布上文字,把自己设计成一个不腐烂的保险柜,然后这张油布存在自己肚子里?” “对,对,就这个意思。”李不狗说。 屋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圆通道:“先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再说。” 他小心翼翼展开油布,上面的字很少,在空白的正面画着一张缩略的地图草图,他们很疑惑不知道是什么图,而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冷汗都爆出来了。 这张地图周围是水,标记着两块大陆,中间是一片细小的岛屿,有箭头指向其中一个岛,旁边还用极小的文字写着“胡”字。 我马上认出来,这个岛正是胡三太爷他们三人闭关的所在,那个“胡”字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我有种预感,他们闭关的大秘密或许已经让李春满带了出来,他一辈子守口如瓶,死了之后把这个大秘密描绘在一张油布上,然后吞进了肚子里。 圆通把这张油布摊开放在桌上,屋里的灯光很暗,我们拿着手电照着。在岛子地图的下面,还画着十分古怪的形状,是一个圆圈里面是三角形。李不狗确实是见多识广的艺术家,他马上道:“这种形状好像是犹太教那里的。” 在这个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分别画着三个小人,最顶端写着“我”,左边写着“黑”,右边写着“精”。 这个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油布正面只有这么两个图形,翻到背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小楷。 圆通慢慢读起来:“……予登岛,进奇门,深至终极……乃知世间万物皆为一体,都是气化而生,所谓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而生万物。乃知万物皆从无中有……” 李涛不耐烦:“长老,这些都是套话,没啥意思,我爷爷的秘密下面写没写,你就别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 圆通没理他,继续往下看:“奇门中终极一见,明白了很多世间之理,正所谓形无妨碍而人自妨,物无凝滞而人自滞,予在终极见到人身三面,或可成为三魂,也可称为人的三面,分别是我、黑我、精我者。三者同为我一源,又不同于我一体,奇妙无比……” 看到这里,我们面面相觑,正要往下看,突然手电筒灭了,屋里一团漆黑。 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圆通和尚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不要说话,只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人,黑衣黑裤,头上还带着帽檐,看不清貌相。 我有点哆嗦,不会又是鬼堂的人吧。 圆通和尚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了一个字,“散”。他抄起油布,一个就地十八滚藏到角落里,我们顿时作鸟兽散。我还不忘了搀扶能持一把。我们藏在椅子后面。 门口忽然亮起了光,那黑衣人打开了手电,他蒙着面,戴着大帽子,看不清长相。他扫动手电,光亮落在八仙桌的尸体上,看到尸体被大开膛,他明显身形一滞。 他慢慢走过来,四下里看着,我们藏在黑暗里,睡也不出声。黑衣人站在尸体前,用手电照着尸体的胃,吸了口气,叹声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东西是藏在肚子里。” 圆通和尚站起来,那人赶紧用手电扫过来,照着他,圆通道:“施主有礼了。” “是你解剖的尸体?”那人问:“打开胃了?里面是不是藏着东西?” “施主,你是何人?”圆通问。 那人沉默一下,说道:“我是李春满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