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没有开灯,纸人干瘪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不清。 我站在门口局促不安望着满屋的纸人,这番情景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纸人的模样十分难看,它们的脸庞是和周围的墙壁一样纯白,脸庞描绘上去的五官颜色十分鲜艳。 画法夸张得让人感到惊悚,它们的嘴巴都保持一个大大的微笑,嘴角都快咧到眼皮下。眼睛画得像两片柳叶,但奇怪的是,他们的眼睛都是纯黑色——只有瞳孔,没有眼底,远远看上去十分瘆人。鼻子和耳朵也都是画上去的,鼻子是两个黑色的小圆点,耳朵又小又尖。 尤其是脸颊上的两抹浓重的腮红让它们看上去十分怪异。 这群纸人有男有女,但女纸人是在男纸人的基础上,在眼皮上多画一排眼睫毛,在脑后勺贴上几片黑色纸条,想来是当做马尾辫。 看到这群纸人的瞬间,我立即回想起自己在儿时就见过这玩意。 街坊邻居死的时候,我常去看热闹。 他们摆放在亲人坟墓前的供品就有纸人,纸房子,纸家电之类的东西。 我当时出于好奇想伸手摸一下那个纸做的丫鬟,但二伯立刻伸手把我的手给拉了回来,告诉我千万别碰这玩意。我问为什么,二伯说小心她活过来把你给抓走! 虽然我当时年纪还小,但已听出二伯是在吓唬我,可是我怎么问别人,他们都不告诉我。心里就留下了这个疑团。 后来家里迁房的时候找来一位风水师,我私下问他为什么纸人不能碰,他的回答当时就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他说,纸人这东西只能为死物不能算活人,它们制作出来就是给死人在阴间当奴才使唤的,所以怨念很深,一旦被心性弱小的人触碰,就会把那人魂魄给吸出来,自己进入那副躯壳当活人!而被吸出来的魂魄就只能被困在在纸人里,去跟死人陪葬! 想到风水师的话,我看着满屋子的纸人更觉得不寒而栗,心里甚至怀疑这群纸人身体里装着的就是一个个学生的魂魄! 女老师将我拉到讲台桌,笑盈盈的看着满屋子的纸人,“同学们,老师出去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话音落地,屋子里是死一片的寂静,纸人们都是扬着木讷的脸庞看向讲台,当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站在讲台上,这里诡异的氛围让我感到头皮发麻,已经做好随时冲出屋子逃跑的准备。 女老师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候学生们的回答,但讲台下当然是没有人会说话的。 “哦,你们有好好学习啊?”她自顾自的说:“那就好,你们知道老师最不喜欢说谎的同学。” 听到此话,我的后背直冒冷汗。刚才分明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她,那她为什么说听到纸人回话了? 我暗自安慰自己:这女人就是个疯子,不要往奇怪的地方想。 女老师依旧看着教室里的纸人讲话。 我仔细的打量着它们,突然发现了一个现象。 有的纸人光鲜亮丽,胸口配有红花,但有的纸人却是伤痕累累,脸上有一道道裂口,甚至手指头都断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是制作有缺陷,明显说不通,那些整齐的伤口更像是...人为造成的? “你们可千万别不听我的话!”她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你们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惩罚的!” 寒光在眼前一闪,我立即产生警觉,侧头一看,猛然发现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长的剪刀! 难道她一直把这剪刀藏在身上? 那么...纸人身上的伤疤就是她对学生的惩罚措施,但是把手指头剪掉也太过残忍... 这下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如果我硬跑出去,说不定会被这疯女人捅上一刀,和她拼命的话又会引来保安... 现在只能按兵不动,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四点整。应该还有富余的时间,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溜出去。 “现在请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女老师微笑着看向我,脸色和善友好,但右手却紧紧攥着那把锋利的剪刀。 剪刀的尖端离我的左腰只有一寸的距离,只要她稍微抬手就能刺穿我的脾脏。 “好的。”我现在只能先顺着她的意思来,谁知道这疯子会做出什么举动,“我叫...刘斌。很高兴认识大家...” 面对这种情况,我当然不会随便说出自己的真名,只要能糊弄过去就行了。 “这就完了?!”女老师皱眉望着我,脸旁带着一丝不悦。手中的剪刀离我的脾脏又近了几分。 “我来自阳城,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和大家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我连忙又补充了几句,说完再中规中矩的讲台底下的纸人鞠了个躬。 “好了,大家谢谢新同学的发言。那里有个空位,坐过去吧。”女老师指了指教室的东南角。 “嗯。”我朝那张空桌子走了过去。 内心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竟然被一个疯子耍得团团转。不过我之所以没有反抗,并非是惧怕她手中的剪刀,一来是为避免引来保安,二来是我觉得疯女人这件事并不简单,似乎另有隐情,自己隐藏下去说不定能挖出学校更深层的阴谋。 我来到教室后面,坐在椅子上。左手边就有一扇窗户,一旦任务的时间紧迫,我就偷偷翻窗户前往二楼的校长室。 我的身旁都是穿着校服的纸人,黑色的眼球一丝不苟的望着老师。 女老师站在讲台上,笑眯眯的扫视整间屋子,“好,人都来齐了,现在我们把数学课本翻到第四十四页。” 闻言,我看了一下周围,发现纸人脸前的课桌上都摊有一本数学书,而我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有。 为避免引起那疯子的“特别关注”,我连忙把手伸进抽屉,想摸出本书来装个样子。 但我只摸出一张泛黄的报纸,报纸被揉成一团,我将它平铺开来摊在桌子上装模作样。 女老师站在讲台上拿着课本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的讲得绘声绘色。 如果不是台下的纸人,她看上去真的是在给学生讲课,倘若她没有发疯,或许是位优秀的老师... 她讲的什么东西我并没有听,只低着头寻思怎么悄悄的逃走。 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报纸上黑笔加粗的四个字——“高三七班。” 我心头一惊,高三七班这个名称居然又出现了!之前就在学校的告示栏里见过,只是当时没有留意。现在居然在报纸上出现了,这个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伸出手指,逐字逐句的阅读报纸上的有关内容。 这份报纸是《汉南市新闻报》,日期是1998年三月十号。在第一页上面最醒目的位置是红色的几个大字——“全市轰动!前锦高中出现重大学生伤亡事故!” 我接着往下看,首页文章的题目就是黑笔加粗的:“班主任已被撤职!高三七班全体学生无人生还!” 原来...整个班的人都已经死了... 看到此处,我环顾了周围的纸人,发觉手掌已经冰凉到了极点。 女老师依旧在讲台上声情并茂的讲着她的课,与和她刚见面时死气沉沉的样子截然相反,似乎她在这里才能找回存在的价值。 突然,外面“轰!”的一声闷响,我连忙扭头看向北面的窗户,发现外面已是瓢泼大雨,空地上翠绿的樟树在雨中剧烈的摇晃着,阴暗的天空雷光闪闪。 “大家专心听课!”女老师敲了敲桌子,继续往下讲。 我以为她这话是对我说的,急忙转过头来,却发现她是看向我右边的纸人。 这女老师也是个可怜人,我轻叹口气,她自己班上的学生全部惨死,怎么可能还能继续当老师,或许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社会舆论和学校压力逼疯的。 我低下头,准备继续看报纸里的有用信息。 青紫色雷光一闪,教室里瞬间明亮,我突然发觉右边的纸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我心头一惊,赶忙把头转了过去。这纸人被女老师训斥后,正咧嘴冲着我笑... 它的笑容阴郁得可怕,让我浑身打了个寒战。 不对!它刚才明明是看向讲台的?现在脸怎么朝我这边了?!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又集中注意力睁大眼睛。它黑色的眼珠正死死盯着我,竟然...眨动了几下! 这...这怎么可能?! 我的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拼命的揉了揉眼睛。 屋子里一切又陷入昏暗之中,外面的雨声“哗啦啦...”作响。 右边的纸人并没有看向我,还是和其他纸人一样,保持向前微笑的姿势。 难道我刚才看花眼了? 我松了口气,继续看题目下边的内容。 “三月九号,对前锦高中乃至全市人民来说都是悲痛的一天。” “昨天下午,前锦高中出现重大学生伤亡事故,根据校内相关人事称,高三七班在下午上课时全体学生出现腹泻,呕吐,头痛的不适症状,但班主任发现后并未及时上报,认为学生只是轻微感冒。并以学生备考原因,坚持将下午课上完,最终错过最佳就诊期,导致学生全体死亡。” “事后经医师检查,本次事故是由病菌性食物中毒造成,涉事班主任已被革职查办,由警方带走调查。目前事件的更多细节仍在调查中,本报也将持续关注事情的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