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言说完这句话就应该对着自己的桃木枝做出剖白，因为心魔作祟的缘故，他总是能够在做梦时梦见那些被自己打至魂飞魄散的妖魔，消散之前对自己发出最恶毒的诅咒！</p>　　他从一个现代人变成了一个具有少女躯体的卫道者，心里不是没有过激烈的挣扎和抗拒，但绿艾是他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媒介，他根本不可能换个方式活，因此他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直到无法缓解，也就滋生出了心魔。 </p>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绿艾未必就喜欢这种日子……她早就是该死之人，我延续了她的生命但也是夺舍，真正的绿艾其实还是死了。我不过是占据了她破败的身体，苟延残喘罢了，每天做着这些斩妖除魔的事情，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我快乐吗？我到底想要些什么……上官青云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认真算起来，我才是那个不容于世的异类吧……”</p>　　隽言的脸色越来越灰败，眼角殷红的抹痕却看起来脆弱中透着些许邪性，眼睛里锐利的光芒此刻却变得浑浊不堪，没有焦距。</p>　　闻人枫直愣愣地望着他，眉心紧蹙。</p>　　曾艾伦立刻喊了“卡！”，招手让武指行师傅赶紧将隽言放下来，“阿枫，你过去看看隽言，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对劲。”</p>　　闻人枫立刻跑了过去。</p>　　副导演问：“这场戏过了吗？”</p>　　曾艾伦摸着下巴看回放，支吾着道：“过，过了！这还不过就真的没法过了。”隽言的状态很符合剧情中绿艾的表现，但他却觉得有点毛骨悚然。</p>　　闻人枫疾步赶过去，在隽言落地的那一刻就伸手接住了他，“怎么样，累不累？我看你脸色苍白，是不是累狠了？”</p>　　隽言抬起手臂让武指师傅解开威亚，看着闻人枫好像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完了？”</p>　　闻人枫撒谎说去跟路云介绍的一个制片人见面，商量节后上综艺节目的事，事情是真的，但制片人压根不需要他亲自见，节目的事情也早就在电话里商量好了。</p>　　“办完了，只是商量一些细节，免得录节目的时候他们制造一些我不喜欢的桥段，到时候尴尬。对方还挺好说话的，吃了顿饭，再看了会儿合同，我就回来了。”闻人枫并不是故意瞒着他，但继承路氏的事才八字刚有一撇，他觉得现在就告诉隽言算不得一个惊喜。</p>　　隽言愣然地点点头，道：“哦。”</p>　　闻人枫扶着他走到更衣室，关上门问：“你是怎么了阿言？出什么事了能不能告诉我？”</p>　　隽言略显诧异的扬起脸，迟疑了半晌，声音十分低沉，“露比死了。”</p>　　闻人枫惊愕地瞪大眼睛。</p>　　“本来我们没打算这么快就去找露比，大哥也是这么说的，但露比还是死了，你说这是为什么？”隽言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有些暗哑，显然他是将责任背在了自己身上。</p>　　闻人枫伸手抱住他，抚摸他的背脊，“阿言，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事，再说了露比是怎么死的真的搞清楚了吗？说不定只是一场意外呢，它只是发生的时间太巧了。”</p>　　“你也说是太巧了，哪里就有如此巧合的事呢。”隽言浑身都没有力气，头耷拉在闻人枫的肩头轻声细语地说话，“我前脚刚找到了范玲若，刚有了一点线索，还没有找到露比，她竟然就死了！”</p>　　“既然大哥还没有开始找她，那她的死应该不是我们间接造成的。说不定是露比过去做的坏事太多了，那些被她控制和利用的小艺人不下五六十人，很可能是其中的任何一个做出了报复。又可能，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太爷来不及想要收拾她了。”闻人枫知道隽言想得多，虽然为了报仇他一直冷着心对待那些和明潇之死有关的人，但自从何梓琴死了以后，他心里的那份冷酷又开始逐渐融化，变得心软起来。</p>　　隽言重重叹了口气，“那老天爷怎么不收拾周煌生呢。我不知道露比是不是真的有罪，但她即便有罪，也应该是由法律来制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对那些被她利用过的艺人来说又算什么呢？大哥说她是吸入毒品过量死的，被隔壁的邻居发现时，大门是敞开的，屋子里很多东西都有翻动过的痕迹，笔记本电脑也被泼了水。我怎么想也不认为这是个意外，这应该是有计划的……谋杀！是周煌生派人杀人灭口。”</p>　　闻人枫浑身骤然一震，“难道……难道周煌生发现我们的目的了？”</p>　　隽言摇摇头，眼神也有些迷惘，“这倒不一定，只是事情太凑巧让我无法不去深想，也有可能是露比早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知道的东西又太多了，周煌生眼下为了投资电影要集中资金，所以就想将一部分属下给舍弃了。”</p>　　不得不说，隽言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部分真相。</p>　　闻人枫抱紧他，低头亲吻他颤抖的眼睫，“如果真是你猜测的这样，我们担心就更加无济于事了，这件事大哥他们怎么说？”</p>　　隽言依然眉头不展，“大哥说他会派人去查，但基本上露比手中的线索就断了。她知道的事情一定比范玲若多，而我哥当时找到她肯定谈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她在这个时候死了，我们的功夫都白费了！”</p>　　闻人枫知道他在意明潇，但并不愿看到他为了这件事变得失魂落魄，心底对明潇就生出了几分嫉恨，脸上也带起了一丝不悦，“阿言，你要知道我们不是警察，你所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如果线索断了那就找其他的线索，总之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迟早能找到真相，给明潇哥报仇！可你必须知道，这件事不是你现在生活的重心，你明白吗？”</p>　　隽言心里何尝不明白这点，但这一次是他最为接近真相的一次，却这样无疾而终，心里的失望和沮丧难以形容。他希望得到一点鼓励和宽慰，但绝对不是告诫！</p>　　“阿枫，你不高兴我耗费这么多精力在我哥的事情上，是吗？”隽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p>　　闻人枫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明潇哥的死不是你的责任，为什么你一定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呢！”</p>　　“我没有逼自己，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仇我必须要报！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我更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爱情！阿枫，你答应过我的，在这件事上我以为我们是达成一致了。否则，我也不可能会那么容易的接受你。”隽言觉得太阳穴突突作痛，尽管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依然忍不住地诘问他。</p>　　闻人枫呆怔了许久，眼神里有些破碎的东西，“我是答应过和你一起报仇，我并没有阻止你。我只是心疼你，担心你的身体，怕你……执念太深，这样容易迷失你自己知道吗？”</p>　　隽言无奈地扶着额头，想要解释清楚：“我只是，我只是想不通一些事情，所以情绪比较低迷罢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好了，我不想和你吵架，露比的线索没了，我们就去找别人。范玲若那条线也还得继续跟踪，说不定她还能想到些其他的事情。”</p>　　闻人枫心底酸涩的厉害，试图劝说他不要亲力亲为，把这些事交给隽铭和路云找人去做就好，但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口，“那你也需要调整一下状态，等精神状态平和了再去。”</p>　　隽言抬头反问：“我的状态不好吗？我现在很清醒。行了，我今天累了，想要早点回家睡觉。”</p>　　说完，拿出手机和隽铭发微信，询问那边调查的进度。</p>　　闻人枫心里憋屈，但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自己和自己生着闷气，起身走出更衣室，接通了路云的手机。</p>　　“哥，露比的事是怎么回事？阿言的状态很不好，我觉得他已经因为明潇的事情失去了平常心！这样下去可不行，我担心他会变得偏激起来。”闻人枫作为局外人看的还是非常清楚的，明潇的案子绝非三五天就能水落石出，更何况里面还涉及到周煌生和罗子赓这两方的利益纠葛，就更不容易了。</p>　　路云听得出来他心里的焦急，忙道：“露比是猝死，法医已经认定她是因为独自在家吸食毒品，不小心吸食过量导致的死亡。但房屋确实有被盗窃过的痕迹，但没有明显的财产损失，她具体丢了什么东西现在也实在难以分辨，所以还没有办法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p>　　“那周煌生那边有什么动静吗？”隽言捏着眉心，问。</p>　　“周煌生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他在表面上和露比是毫无交集的，警察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去。无论如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阿枫你就不要管了，多哄哄阿言，他会把你的话听进去的。”路云顿了顿说：“隽铭那边只要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们的，告诉阿言稍安勿躁，你也是的，多体谅体谅他，知道吗？”</p>　　闻人枫心说就知道你们都向着隽言，只有苦笑着答应：“我知道了。”</p>　　“对了哥，你把《十年》的完整版剧本发到我邮箱吧，我想好好看看。”闻人枫的心情也有些压抑，得多找点事情来做。</p>　　“好，我得空了就发。”</p>　　闻人枫在外面转了两圈，和曾导讨论了一会儿明天的剧情，就回到更衣室打算和隽言一起回家。隽言换好了衣服站在镜子面前，看到脸色小心翼翼的闻人枫，垂下眸子问：“晚上……吃意大利面好吗？”</p>　　闻人枫的眸子微微一闪，“好啊，要黑椒酱还是番茄酱，家里没有了得去超市买。”</p>　　“就黑椒酱吧，顺便买点洋葱。”隽言微微勾唇，其实冷静下来，心里的那点阴霾方才就散了。他之前说的话确实有些过激了，也亏得闻人枫能忍受自己。</p>　　闻人枫立即走上来抓住他的手，轻哼：“不跟我生气了？”</p>　　隽言有些讪讪地挠了挠下巴，声音很低，“我哪里生气了。”</p>　　闻人枫拉着他的手腕，对准手背亲了一口，“好好，你没有生气，是我小气行了吧。不过你不准误解我的好意，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明白吗？所以，我见不得你为了明潇哥……失去理智的样子。”</p>　　隽言在心里哀叹，想了想说：“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意大利面，还有烤苹果派好不好？”</p>　　闻人枫皱了皱鼻子，在他上嘴唇啃了一口，“不够！晚上把上次那个视频后半段要看完……而且……”</p>　　隽言顿时红了脸，不情不愿地吭了一个字：“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