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背着最后一具尸体上桃花寨的时候,一童跟在我后面哭哭啼啼的,我有些不解,这不是按照她的要求,在救这女尸吗? “一童,你怎么了?” “大哥哥,今儿小锋来看我了。”她说。 “小峰?”我想起王小峰那小家伙了,不知道他现在投胎了没,应该是个好人家吧。 “嗯,他是我的男朋友。” “你不才16岁吗?” “他是我同学,我喜欢他嘛,本想一起考交大的,现在我……”她说到这里哭得更可怜了。 我停下来,等她轻飘飘地走到我跟前,问道:“你有出来见他吗?” “我这样子怎么见他嘛!”她说着,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死婴。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安慰一童?只能默默无语,回头看了一眼靠在我肩膀上的女孩尸体,肚子里的鬼婴动个不停,她才十几岁,知道什么?那是她的孩子吗?恐怕连人都不是吧。 一童停止哭泣,窝着手伸到我跟前,我没看明白,“什么意思?” “大哥哥,你没看到吗?他跪在坟前,哭得很伤心,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因为他很阳光,所以我接住了他的一滴眼泪。” 我仔细看了半天,果然有一滴水珠,可是今晚下雨了啊,怎么知道这是他的眼泪呢,人家小姑娘感觉安慰就行了,我何必戳破。便说:“一童,我看不如暂时放下,去投胎,张蓬大师曰过,若有未了缘,总有一世能碰上。你若耽误一世,那时间线可就乱了,搞不好会错过。” 一童看着我,有些不信,问:“大哥哥,你不会骗我吧?” “怎么会?我从来不骗人的,你看我答应你来救这些女孩,可曾食言?”我说着心里却暗自摇头,江水生啊,你还敢信誓旦旦,分明是你自己编的啊,你到底上辈子是撒了多少谎,才落得今天这个惨样啊! “大哥哥,在我房间里的小罐子里,有我给他折的一千只千纸鹤,你记得跟我爸妈说一下,交给他。” 千纸鹤?高中时,我倒是见过别的女孩折过,这些青涩少年的浪漫情怀,我可从来没享受过,十六七岁的时候,我总是在躲避人们的眼光,孤僻与自卑让我不敢与女孩对视,总觉得她们在嫌弃我是天煞孤星。 “行,你也可以自己跟爸妈说啊。” “没脸见他们,养我这么大,我却这个样子,害他们伤心。” 一童说完转身离去,赤狐群跟在她后面,朝海边走去,幸好有赤狐群为伴,否则这白色的孤魂背影随风摇摆,让人唏嘘,那个她喜欢的男孩,迟早会忘记她,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人生就是如此,错过了就错过了。 我嘀咕道:“善意的谎言不算谎言吧,非要算,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们将所有尸体都放在忠义堂,这里面空间大,房子也好些。张蓬正在布阵,现在已经快四点了,海盗鬼船马上就会撤退,大家都很疲惫,但这最后一把必须要稳住。 张蓬的计划是,我们先躲在忠义堂,一有尿就淋上去,不要让鬼兵发现,这样鬼子兵四处晃悠,到五点左右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用鬼婴唤他们过来,到时候再困在阵中,保险一些。 “水生,你去找些干柴,将忠义堂围起来,到时候实在控制不住,就放火烧。”石清夫人吩咐道。 我点头应承,还想着以后修修自己来住呢,这里风景绝美,还有人鱼为伴,我的水下本领,又饿不死。但这忠义堂本来就是石清夫人的家嘛,她都说了,我还能咋的,再说大局为重,我那点小心思,若是刘灵不答应,我难道真的跟人鱼过日子啊。 石清夫人走到寨子门口,看着海盗骷髅纷纷撤退,鬼子兵在地上滚来滚去,接好肢体,朝山上走来,我连忙拉着她回来,大家全身戒备,没想到鬼兵没有过来。 “它们上山了。”刘灵说道,那就应该是回海神洞里了。 “哈哈,中计了。”张蓬笑道。 我们几乎是掐着表在度过,石清夫人一把年纪了,也不肯睡,坐在凳子上,呆呆看着李奴的尸体,深深叹气,她用苍老干枯的双手摸了摸花白的头发。 “老夫人,明天我下海帮你捞尸,你能找到沉船的地方吗?”我问。 “不会忘记。” 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茫茫大海辨别方向的,我有时候问路,别人说东南西北,我都搞不清楚。 五点的时候,天已经有些亮光了,一个鬼兵拿着刺刀,居然摸进寨子,看来桃花阵真的只能挡挡蛇鼠虫蚁,别的也搞不了。 “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张蓬说完,解开绳子,撕掉符,在里面憋了好久的鬼婴挤出肚皮,张蓬一剑戳得它惨叫一声,刚想冲出肚子就又被张蓬贴上符塞回去了,那外面的鬼兵朝我们走过来,刘灵冲过去连刀带人砍断了,我们躲在旁边布好阵的房子里。 接着便看见一堆鬼兵蜂拥而入,感觉忠义堂都挤不下去,张蓬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挤不下去,这种情况谁能预料,跟大城市里挤地铁一样。历史上那些算无遗策多智近妖的传说,只是口口相传吧,真有这种人吗,宇宙万物变幻莫测,怎么做到的? 我们的人生咋这么坎坷呢,忠义堂这么大,一百多人都能挤进去啊。 “硬塞进去。”我轻声说道。 我从屋子角落处找到一根小腿粗的木材,长度差不多十来米,可能是用来做屋梁的,张蓬跟我额头上都贴着符,含在嘴里,两人抬着,轻轻推开门,摸到鬼子兵后面。我打了个手势,一起冲向鬼子兵屁股位置,连撞两次,将挤在门口的鬼兵硬生生挤进屋子里。 张蓬飞速冲过去关上门,我用木材插进准备好的绳套里,他封上符。里面传来嘈杂的鬼叫声,刺刀不停砍着屋子,吓得我们连忙退后,听石清夫人说,太阳照到这个位置,至少六点半以后。 按这样子来看,估计最后只能烧房子了,石清夫人倒是干脆,从身上背着的袋子里,掏出一大包子弹,她留了一颗子弹装进枪里,其他的交给刘灵用刀割开,将里面的火药全部倒出来,均匀的围着忠义堂撒上,待会儿引火总是可以的。 “水生,帮我把李奴的尸体背上,寨子我亲手来烧。”石清夫人说着便去一个小屋子折腾了一会儿,居然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捏在手上,她倒是啥都会。 我将打火机递给她,背上李奴的尸体,让刘灵待会儿背老夫人,不然她这个年纪可能跑不动。 已经六点一刻,再撑一会儿就可以,当第一个鬼子兵背着女孩尸体,探出头的时候,老夫人毫不犹豫点上火把扔过去,忠义堂很快被熊熊烈火包围,里面的鬼兵惨烈地叫着,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出来,刘灵背着老夫人追上我们,一起朝海边跑去,里面的鬼兵身上着火后,在沙地上滚了几下,火便熄灭了。 东方露出朝阳,缓缓升起,我们上了船,驶离码头,鬼子兵都追到海里。一个鬼婴钻出来一声尖叫,鬼子兵们便开始撤退,可惜来不及了,火光通天,鬼子兵怎么滚也没用,一阵海风吹过来,一切烟消云散。 那些女孩的尸体也一样被阳光火化,我问过张蓬,要不要运走让她们父母见最后一面,但石清夫人说这个样子让父母见了,恐怕不仅是伤心,更是愤恨,警察问起来,该如何解释?我们到时候就不是做好事了,而是罪魁祸首,替铁耳背锅,枪毙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