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队前进的时候,唐安蜀再次闭上眼睛,仔细听着,直到听见巡逻队的脚步声被海浪和海风声彻底掩盖,再也听不到的时候,他才睁眼道:“走远了!” “上!”伍四合披着裹尸布快速向上攀爬着。 很快,三人爬到了峭壁顶端,附身在边缘处查看着四下,看着远处巡逻队手中的火把,确定那些士兵在安全距离之外后,这才起身来,朝着前方小跑而去。 小跑了不到十来米后,伍四合停下脚步,同时展开双臂制止左右两侧的柳落渠和唐安蜀再上前:“停!前面就是悬崖了!” 唐安蜀探身看了看,然后示意其他两人蹲下:“和之前买来的情报一样,磔狱果然是修建在蛇心岛中心部位的环山峡谷之中。” 伍四合点头:“这种地方易守难攻。” 柳落渠紧盯着黑漆漆的前方:“不过一旦攻进去,这个地方就会很快沦陷。” 唐安蜀指着远处仿佛悬在半空中的一处光源道:“那个应该就是先前巡逻队所说的天眼,磔狱中心的观察塔,因为塔身漆黑,所以入夜后,塔顶的灯光一旦亮起,就像是悬在半空中的一只眼睛。” 柳落渠皱眉道:“为什么要叫磔狱呢?” “十八层地狱中第十五层地狱就叫磔狱,也就是凌迟地狱的意思,不过以前这里不叫这个名字。”唐安蜀解释道,“以前这里叫海燕岛,早年栖息着大量的海燕,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海燕都不见了,孙三则利用明朝末年留下来的抗清堡垒修建了这座监狱。” “完全看不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样呀?”柳落渠试探性地挪动步子,朝着漆黑的峡谷看去,但什么都看不见,仿佛下面的一切都在傍晚来临之后,被黑暗尽数吞噬。 伍四合扭头看向唐安蜀:“安蜀,接下来怎么走?” 唐安蜀仔细回忆着:“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走山内的通道,但那完全不可能,因为防守太严密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夜从峭壁爬下去,至于下去之后会遇到什么,卖给我们情报的那家伙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以前也只是外围巡逻队的。” 唐安蜀说完,眉头紧皱,思考着什么。 伍四合也蹲在那想着,虽然他大半辈子都在做着劫狱的买卖,但这种海岛黑狱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而且并没有详细的情报,连一份像样的地图都没有。 柳落渠见两人都不说话,干脆躺下来休息,他是个杀手,让他潜入杀人他在行,但也必须得有前期情报支援,否则他也无能为力。 那个卖给他们磔狱情报的人说过,磔狱至少分为三层。为什么他要说至少?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以前他只是外围巡逻队的士兵。 就他所知,除了在蛇心岛海滩上的数支巡逻队之外,在峭壁上端还有数支巡逻队,而峭壁下方山中通道中还有数个固定的哨岗。 最重要的是天眼观察塔上,还有两个全天候负责监视的班组,这两个班一共12人,一个班6人,每12个小时轮换一次,而这12个人全都是孙三精挑细选出来的神枪手。 这些神枪手不仅个个枪法入神,而且装备的都是德国新式毛瑟步枪以及俄国莫辛纳甘步枪,并不是普通士兵所用的那种用旧式德国步枪仿造而来的汉阳造。 想到这,唐安蜀睁眼说道:“今晚我们不能行动。” 这句话一出口,伍四合和柳落渠立即扭头看向他。 伍四合立即问:“为什么?” 唐安蜀解释道:“我们完全不清楚下面的情况,就算要趁夜,也是明天晚上,我们必须要抓个活口,否则,一旦下去,不要说救人了,我们自身都难保。” 柳落渠道:“虽然是个办法,不过一旦到了白天,我们就无处可藏了。” 唐安蜀起身,看向巡逻队先前走来的方向:“峭壁上方,东西南北各有四个在古炮台基础上修建而成的哨所,周围还有掘石成沟的堑壕,我们可以暂时躲在那里。” 伍四合听完摇头:“可是,我们要是抓了活口,他们就会发现有人失踪,磔狱就会立即开始警戒,到时候别说潜入了,就算我们真的找到了魏启明,也插翅难逃。” 唐安蜀沉思片刻:“抓活口这件事只能看时机而定了,我们先去摸清楚哨所的情况……” 说到这的时候,唐安蜀欲言又止,伍四合和柳落渠都看着他。 柳落渠问:“安蜀,怎么了?” 唐安蜀摇头:“我总觉得,这次的行动,太仓促了。” 伍四合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雇主要求了,还提供了前期情报,我们没得选择。” 唐安蜀摇头:“我还是坚持,如果情况有变,我们必须马上撤出。” 伍四合看着柳落渠,柳落渠也点头赞同唐安蜀,毕竟人只有一条命。 伍四合没做任何表示,转身离开,三人的队形也因此一变,朝着左侧哨所的位置摸去。 ● 牢房门终于被打开,四名士兵鱼贯而入,其中两人抓着杨明尸体的手脚抬了出去,另外两人提着水桶和拖把打扫着地面。 一切妥当后,士兵撤出,一个穿着军装,留着小胡子,面带微笑,手持马鞭的男子走进牢房。 男子举着马鞭拍打在墙壁之上,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魏启明。 “魏先生大才呀,动动嘴就能杀人。”男子笑道,站定在魏启明身后。 低着头的魏启明笑了笑,问:“原来是发全兄弟呀?怎么?你发达了?还当官了?” 被叫做张发全的男子冷冷地看着魏启明,并不说话。 魏启明终于起身,慢慢转身,带着笑容看着男子,同时伸出自己的手去。 男子看着魏启明那张俊美帅气的脸,很难想象拥有这样一张脸的男人,会是那个让其他囚犯闻风丧胆的杀人王。 男子并未去握魏启明伸来的手,而是将马鞭递到魏启明手中:“我现在叫张定锋,张发全是假名,你应该知道的,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我告诉你,我叫张发全的时候,你就说,那不是我的本名,你忘了?” 魏启明保持着满面的微笑,握住马鞭,就如同是握住张定锋的手一样:“我记性不太好,见谅。” 张定锋猛地抽回马鞭,抽出的瞬间,魏启明握住马鞭的那只手一抖,等他张开的时候,手中关节和掌心中出现了两道血迹。 张定锋凑近魏启明,沉声道:“魏先生,看在咱们以前是狱友的份上,你行行好,告诉我,谁才是通爷?” 魏启明咧嘴笑了:“发全,你不用这么客气,别说行行好这种话,我听着心里难受,以前咱们发过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 张定锋双眼眯起来,摘下自己的帽子,用手梳理着头发:“哎呀,我想起来了,我们发过誓的,所以嘛,你也说了,有福同享,你就告诉我,到底谁才是通爷,只要你告诉我,我保证让孙大帅放了你,还给你一大笔钱,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魏启明面露难色:“对呀,发过誓的,有难同当,要不,你脱下这身皮,回来和我一起住?” 张定锋知道魏启明在耍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低头沉思着。 魏启明却是弯着腰,附身去看张定锋的脸,同时还说:“你刚才说,只要我说出通爷的下落,你就让张大帅放了我?我不信。” 张定锋抬起头来:“我这个人说一不二,说到做到。” 魏启明往后退了一步,靠着墙回忆着:“我想起一件事来,从前呀,我邻居家有条狗,有一天,狗跑到我家里来,然后开口说话了,当时我给吓坏了!” 张定锋带着笑,看着魏启明。 魏启明又道:“狗对我说,魏先生,你只要把肉给我管够,我就回去说服我家主人,让他把他老婆送给你。我虽然很吃惊狗能说话,但我不可能相信它呀,我就对它说,你只是一条狗……” 魏启明说着指着张定锋:“一条狗凭什么能替主人做决定呀!?” 魏启明话音刚落,张定锋便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上,等魏启明俯身捂住腹部的瞬间,张定锋又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将其按在墙壁之上。 张定锋凑近魏启明,嘴唇气得微微抖动,半天才说:“姓魏的,我要搞死你,比我喝口水还简单。” 魏启明吃力地回道:“简单?在这里,喝口水,可不简单,因为这里没有淡水,淡水全靠船送来……” 说完,魏启明还挤出个笑容。 张定锋暴吼一声,挥舞着拳头朝着魏启明揍去,魏启明抱着脑袋缩在墙角,一边挨打,一边唱着歌:“我们国父,首创革命,革命血如花,推翻了专制,建设了共和,产生了民主中华……” 魏启明在张定锋的暴打之中,唱完了整首《国父纪念歌》,在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带着满脸鲜血的他,擦去眼皮上的鲜血,抬头看着张定锋,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须努力。” “我……”张定锋举着拳头又要朝着魏启明面部挥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喝止住了他。 “住手!”那个声音回荡在牢房之中,虽然不高,却很浑厚,其中还似乎隐藏着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变成了一双手,直接抓住了张定锋高高举起的拳头。 张定锋微微回头,看着门口,但他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从门外走廊投射进来的那个黑色的人影,但他知道说话的是谁,所以他立即站好,同时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随后立正仰头高呼道:“报告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