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一直以为父母的感情很好。因为瑾和柳从不吵架。霄长大后才明白相敬如宾的婚姻未必是幸福的婚姻。当年他不理解妈妈的抑郁,只以为妈妈天生就是那种性格。 在瑾死后柳寄情工作。其实,瑾在时,柳也只能寄情工作。 瑾去世不久,霄放学回家见到的一幕让他对父亲产生了误会。 颖来看柳,带来一盆开得很好的紫罗兰。她喜欢了柳好些年,在柳结婚后还是作为好友常联系,但她对瑾和柳之间的内情并不知道。一直单身的她再次对柳有了些暗示,因为是老同学加好朋友,柳正踌躇着不知怎样回绝,霄走了进来,看到紫罗兰霄立刻转身走开。 该走的人迅速告别。父子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觉得霄一定误会了什么,但霄不问,他也不知道从哪解释。即使父子关系一天天淡下去,他仍然不想说什么,只是告诉自己等霄再大些。 几年后霄又见到了颖,问柳是否因为这个女人伤害了妈妈。柳说不是。霄问那是什么。柳没有回答。 柳不想对儿子说出真相,也许,他自己也宁愿相信瑾只是抑郁,而非殉情。 霄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中学时因为外公家离学校近,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那。读大学后更是很少回家。至于柳没有再婚,霄理解为父亲对母亲的愧疚。 柳甚至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懂得他们三个人是被那个年代念了魔咒。从某个角度说他对他们的感情充满慈悲。他曾经对瑾说过她应该早点告诉他。瑾却说那又能怎样。 是的,柳解不去魔咒,他的存在不过是多系了一个结。 瑾承认自己能遇上柳是福气。但柳不敢想这福气是否像禁锢了鸟儿的笼子。 很多年后柳才知道,紫色紫罗兰的花语是在梦中爱上你,对我而言你永远是那么美。 有人说萍带着个男孩儿不好再嫁。萍听到了不反驳也不理会。 虽然森是家里的单传,但关于森,李姥姥和老伴与萍没有过多商量就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大人们做的事一定得对森有益。萍先去了北京,过了段时间回来接森。没有很多人以为一定会有的对森的争夺,只有离开的人和留下的人彼此的不舍。至少人们看到的就是这样。 森跟萍去北京了,那年他13岁。 森本不想跟萍走,他不忍丢下奶奶,因为爷爷在树死后不久也猝然病逝,如今只剩下奶奶一个人。但奶奶说自己越来越老照顾不了他了,有句老话人挪活树挪死,让他一定跟着萍走。森求萍带上奶奶,可萍只是通过亲戚找了个保姆的工作,带上孩子已经恳求了亲戚很久,连森都要借宿在亲戚家。更何况每个进京的人都要介绍信,萍开介绍信颇费了些周折。 森虽然已经有了小小男子汉的样子可到底是个孩子。 那是他一辈子觉得最无力的时刻。 荣和彦过来告别,表示会照顾李姥姥,让母子放心走,只嘱咐森放假一定回来看奶奶。 李姥姥自树和老伴死后就时而清醒时而发呆,已经哭没了泪。 走的那天下着大雨,窗户上的雨仿佛是满盆的水倒下来,很尽兴的样子,以至于萍有些急了,怕耽误火车。终于,雨小了些可以走了。 森望望火车站的窗户,还有雨水在流着,他对叶荫说,你看,那像不像人的眼泪。 叶荫记得这是森离开时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叶荫不说话,因为她看不清,她已经哭得看不清森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