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讶然失笑,说:“哥哥,你说我要做什么?” 她说话间,抱着我只是轻轻一跃,便宛如轻烟一般上了树顶木屋。 木屋里桌椅俱全,干净整洁。 只是靠着屋后,却是一条木制阶梯,沿阶梯而上,到得另一株大树,又是一间精致的木楼。 但比之下面的木屋则又大了不少。 想来是此间主人的卧房所在。 想到主人,我不觉往少女脸上望去。 少女投眼过来,嫣然一笑,说:“哥哥,可瞧着我美么?” 我没来由的心头一荡。 哪怕如此近观,但这少女的美,已确然令人心动。 更何况一声声软语花香般,让人闻之心醉。 我不觉也笑,说:“果然是美了!” 少女惶然一惊,想要来扣我手腕。 我以未央之法,早已脱出她怀抱之外。 少女不怒反笑:“你是何人?” 我不答,反问:“你又是何人?” 少女一愣,随即坦然说:“我是此间主人!” 我冷笑,说:“怕是未必!” 因为我相信,还没有哪一个主人会无缘无故的,将一枚好好的鸡蛋丢出窗外。 哪怕他鸡蛋再多,多得要命。 而丢鸡蛋的人,无疑就是那种偷鸡蛋的人! 少女听我说完,忍不住大笑,笑得花枝招展! 她笑得躬着身,轻抚着胸口,说:“你说的真好笑,不过还算有点聪明!那以我说,你又是谁?”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我遇到的绝不会是一个偷鸡蛋的人。 只是还没容我多想,一个身着蓝衫的女子忽然从上边木屋里窜了出来。 这蓝衫女子看起来比那少女明显要大得多。 只是面若冰霜,令人陡生寒意。 但同样美得出格! 自古妖物美颜绝世,看来果不其然。 我暗暗惊诧。 未央说:“又是一妖!” 我在心底问她:“可识得是什么妖?” 未央说:“识不出来。” 少女回头往蓝衫女子望去,问了一声:“大姐,可曾得手?” 蓝衫女子往我冷冰冰的盯了过来,回答说:“找到了。这姑娘是谁?” 少女说:“不知道,怕也是有求而来。既然得手了,咱们走吧?” 蓝衫女子双目寒光四射,说:“要不杀了她?以免露了行踪!” 少女说:“大姐,还是算了吧,咱们先赶回去要紧!” 蓝衫女子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也不再多说,率先往树下掠去。 少女回过头来,说:“哥哥,不管你此来何干,想来此间主人快回来了,当速速离去才是!” 她的话说完,忽地一声大喝:“何方妖孽?” 我一惊而醒。 原来竟是南柯一梦! 此时身前三丈之外一人凛然而立。 这人是一个老者,形貌看起来却又略微邋遢。 只是与他的凛然之势倒是极不相称。 他见我醒来,手中一柄鹰月弯刀抖动,沉声问我:“你是何人?” 我连忙起身以礼相见。 自知此时此刻不可隐瞒,便将受京末云指引,前来求助之事说了。 老者将信将疑,说:“那刚才两名女子又是何人?” 我不觉一愣。 未央在我体内说:“二姐,刚才是有两个女子离去,只是你睡着了,可能不知。” 我更加诧异。 忽然想起适才梦中所见,亦如身临其境,不觉惊声。 老者手中鹰刀又晃了一晃。 我连忙说:“老伯莫要误会。适才我坐在这里睡着,倒是梦中所见,还真有两个女子。” 老者厉声:“说来!” 于是,梦境以述。 老者听完脸色大变,整个人腾空而起,扑入树上的木屋。 我暗暗惊骇。 我对未央说:“小妹,未必这便是京末云要我们前来寻找的人?” 未央说:“应该是了!” 不大一会,树顶上传来一声嗷叫! 虽不似风雷动,但也震得树叶宛如雨点般洒落。 本来此时已是寒冬,这里的古树却株株茂盛,枝叶繁青。 可诡异的是,青绿色的树叶飘落下来,一边落一边不停的变色。 起始是嫩绿色,渐渐转而发黄,待至落地,已然变得枯黄。 整个一眨眼的过程,却包含了春夏秋冬的生命兴衰。 这个变化简单而单调,却又如此壮观而伟大。 我大为惊愕。 老者掠了下来,说:“她们已盗走了玄天神水!” 我不觉一愣,一时还没能明白老者话中所指。 未央说:“我生前在主家跟着夫人之时,偶尔从书中看过。说是传说中的凤凰每五百年浴火重生……” 未央还没说完,老者盯着我一声断喝:“你……是谁?” 未央在我体内吓了一跳,说:“二姐,他发现我了!” 我连忙说:“老伯休要误会。她原是一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因与我情如兄妹,因此得天师京末云指引,这才附我之身,以护我周全。” 我两次说出京末云,老者神色都是悍然而缓,语气也好了许多:“简直乱来。” 我不知他这话中之意,倒也不敢多说,只是垂手聆听。 老者忽地叹了口气,却不言语。 我更加诚惶诚恐。 场中气氛显得有些拘谨和压抑。 我素来自诩见惯风色,但还不曾像面对这老者一般手足无措。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未央也是半分不敢动弹。 片刻后,还是老者斜过眼来,问我所为何事。 并说起此地数千年,历尽沧桑变化,从无外人。 说着说着,已是神色居傲。 但言下之意,似乎若非看在京末云面上,便是要赶我下山了。 我自是万分感谢。 暗忖度着这京末云与这老者到底是什么关系。 于是,又将我此番前来的目的说与知道。 老者听完,神色几易。 我为之惴惴不安,不知何意。 半晌,才长叹着说:“你这事可不是轻易相与之事,而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两个妖孽盗走玄天神水,当务之急,我须得寻回方可……” 我暗自思忖。 觉着是否能助老者一臂之力。 但又不知那两个女子来自何处,若是不自量力,只怕反而坏了大事。 未央说:“二姐不必迟疑,若是能助他夺回玄天神水,便也算是还他恩情。” 我想着再无迟疑。 哪知老者听我说完,不觉长叹,说:“你纵有心,只怕也未能成。” 他忽地神怒目憎,又反问我:“你到底从何而来?” 我又一愣。 这老者变化无常,令我莫名其妙。 我望着老者神色已见疑心,便知其猜度,怕是要确认我的来历善恶。 善便为友,恶便为敌。 他是凤凰守护者一族,从来隐居山林,不为外人所知。 对于我的贸然,甚至突然而入,岂有不疑此理。 他这一问,自是再次确认。 而关键在于京末云。 我想着心中忐忑,想着京末云的话,便回答说:“遇水,逆流而上,逢断崖,攀壁而起!” 我之所以一入太行,便能找到这个隐秘所在,显然跟这句话有关。 而这句话无疑也就是用来寻找他们一族的“地图”。 能知“地图”者,绝非旁人! 我说完,紧紧的盯着老者,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果然,老者听完便再无疑色,只是叹了口气,说:“若然我那不肖子在就好办了。你们先跟我上来吧!” 他纵身掠上木屋。 我亦轻身跟上。 来到木屋,我小心翼翼的问起他口中的“不肖子”。 才知他有一子,因不惯深林寂缪,早些年便独自下山去了。 不肖子曾言道,身负奇功,当尽其用。 大丈夫若不能舍身济世,又要这般修行何用? 我不禁为之撼然,就这等慷慨豪情,足以让人叹服。 只是不知这不肖子倒是何人,但想着他日能得所见,也不枉然。 于是问起,老者亦无多言。 我不觉想起师傅墓神和天师京末云来。 此二人行之截然不同。 但却各有所见。 师傅墓神穷尽一生盗墓,亦有所成,只是临到生死关头,忽然感悟,以盗有道,以得所德。 而京末云自始出世,便秉承除魔卫道,平世间之不平。 我不觉心头一动。 未央悄声说:“这京末云怕不会就是那不肖子吧?” 我默然不语。 这说话之间,天色已晚。 林间寒风凛冽。 木屋里却反而温暖如春。 我啧啧称奇。 待一同吃过晚饭,老者并不多言,只要我早些歇息,以饱满精气神。 也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我明天以最佳状态进入以梦制梦,而不至于出现其他无可预料的意外。 他说话之时,眼神里已见隐忧。 我知他所扰,还是白天我梦见的那两个女子之事。 我不禁深感歉责。 于是,将老者叫住:“老伯,今日那两个女子到底是如何回事,不如说来,看我能否以尽绵薄之力,否则受之有愧,于心不安。” 老者微一迟疑,最终还是返身坐了下来。 随后,他才说起。 原来,白天那两个女子盗走的东西,便就是“玄天神水”! 相传,凤凰每五百年一次,馨香于梧桐树,带着世间诸多黑暗邪恶纵火自焚,以换取人世间的祥和和幸福。 但同时,凤凰在肉体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们才能得以重生。 重生之凤凰,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世界亦为之清平。 可见,凤凰是人类幸福的守护者。 但诸神在创造了凤凰,给了她五百年浴火重生的同时,也同样造就了五百年一度的毁灭。 这就是“玄天神水”。 一种用来熄灭浴火的神水。 因为阴阳相存,生死同在。 为防止凤凰在被黑暗和邪恶力量同化之后,不致给人类造成更大的灾难。 受命之人就会在凤凰浴火重生的时候,洒以神水,以将其毁灭。 但凤凰自始至终,却从不曾为黑暗所乘。 也正因为凤凰每五百年浴火重生,带走世间一切邪恶,所以才被黑暗力量所憎恨。 于是,一切仇恨者,无不竭尽所能的想要夺取玄天神水。 以试图彻底将凤凰毁灭。 如今玄天神水被盗,对方无疑也是凤凰的仇恨者之一。 可是她们到底是谁,来自何处,老者并不知道。 而在我梦中所见,亦不过从未央的感觉中知道对方只是妖。 可世间万物,若得时来日久的修炼,都可成妖,又何止万千。 末了,老者又说:“再过得半月之日,便是凤凰五百年一度的浴火重生之期,而玄天神水也在这同一时期生成。本来今日正是形成之日,不想我有事耽搁得一会,终究回来晚了。” 他说有事耽搁得一会,神色间有些隐晦,怕是烦心之事。 如今想来,定然是那女妖所设的障碍,好将老者引开,她们才得以轻易盗走玄天神水。 老者哀声叹息。 室内气氛便变得悲沉起来。 老者也不过沉沦片刻,便一改神态,说:“刚才心知所感,倒让你见笑了。实不相瞒,便是想起那不肖子的娘,昨日忽然接到她的来信,说是约我今日前去相见!” 我这才明白缘由。 看来果然是那两妖冒充了他夫人之名约见,才将他骗了出去。 只是,他夫人却为何不在此地,我自不便想问。 末了,老者起身说:“好好休息吧,待明日还得请你相助,我得以梦入梦,去寻找那两女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