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眸色淡淡的,对上那双坚定的浅灰色眸子,声音清冷, “那我便等你这三百年。” 刘邦一颗悬起来的心瞬间落了下去,它咧着大嘴,拖着长长的尾音, “小子房,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 换来张良的沉默。 三百年。 说长不长,说短确实也挺短的。 这对刘邦修成人形来讲已经足够了。好在他们刚来人间时张良修行的时候它也跟着,才不至于把它生命的大部分时间浪费在了一个又一个五百年上。 不严格来讲,雪狼族修成人形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五百年少一点,五百年多一点,都是正常的。 刘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积累四百多年修得人形,也算是快的了。 这整整三百年,日子是异常枯燥无聊的。刘邦没日没夜地成天修行,它也不担心会被打断,有张良守着它要是怕了那才是怪事。 张良倒也没辜负它的信任,加一些简单却有效果的结界他还是能做到的。 这三百年里,张良没和刘邦说过一句话,刘邦也找不着时机跟他说上那么一两句,便有些垂头丧气。张良每次只是用淡淡的金色罩子罩住刘邦之后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翻着书。 也不知他在看什么,每次看得脖子酸了,眼睛疼了,就抬头望望刘邦,眸子一滞,然后迅速低头,遮掩什么似的也不管眼前这页看没看完,就猛地一翻。 “哗啦”一声,清脆的声音赏心悦目。 结界里专心修行的刘邦哪里知道这些。 时间就像是指间沙,缝中水,它就那么明晃晃的在你眼前,但你就是抓不住它,没准还会一咬牙,一跺脚,连连哀嚎“岁月不等人”。 刘邦果然说到做到。 在第二百九十九年十一个月零二十九天的傍晚。 在灞上的狂风肆虐下稳稳伫立了三百年的小木屋,中途经过多次加固,牢固得就像千年王八的壳,在那一天傍晚,轰然倒塌。这屋子倒得很彻底,所有的木板全向外倒去,扑倒在土地上,地板倒保留得很好,屋里的一切,就像被剥了壳的鸡蛋,全部裸露在了外面。 那时张良正看着书,突然感觉到刺鼻的黄土味全钻进了他的鼻子,眼角也瞥见了那浩浩荡荡的“夕阳的余晖”,顿时一抹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 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身周涌动,这股力量,就是拆了木屋的罪魁祸首。 张良把书稳稳地放在了满是木屑的桌面上,瞥向被淡金罩子罩住的刘邦,心知他人形将成,刚要撤去那罩子防止自己被反噬。 就在那一瞬间,薄如蝉翼的罩子被一股力量轻而易举地冲破! 张良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只见原来那罩子罩住的地方,一个身形高大,全身的肌肉线条明朗的男子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 张良擦掉嘴角的血丝,一双清冷的淡蓝眸子无喜无悲地望向他, “把衣服穿上。” 刘邦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双手瘫在眼前,一遍一遍地顺着掌心的纹路仔细打量着,声音是掩饰不住的雀跃,似乎还有一丝不太确定, “我成功了?” 张良淡漠地站在远处,微微颔首。 刘邦欣喜若狂,全然不觉自己身上未着寸缕,摆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张良扶额,传说中的羞耻心,大概全被刘邦他自己就着饭吃了。 张良侧过头去,耳垂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把桌旁沾满木屑的浅紫衣袍一把就甩到刘邦脸上声音清冷不带感情, “穿上。” 刘邦被突然袭来的木屑呛得咳嗽,浅紫的碎发随着他咳嗽晃动起来。 张良干脆背过身去,走到门口,拉开不存在的门,走了出去,比划了一下,又贴心地把那扇“空气门”关上。 刘邦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停顿好像那里真的有一扇门的张良,停了好一会,一声爆笑惊了天上的飞鸟, “哎哟我的天,子房你不会是害羞了吧,啊?哈哈哈哈!” 张良面皮极白,此时被刘邦一调侃,脸颊飞速爬上两团红云,他一咬牙,随手拎起一块木头,劈头盖脸地朝刘邦砸了过去。 刘邦正套上外衣,察觉到来势汹汹的木块,他稍一偏头,就躲了过去,木块砸上地板,发出“梆”一声巨响。 刘邦笑意盈满了眸子, “小子房,三百年没跟我说话是不是特别想念我?” 张良正在找完整的木板,企图先搭一个能睡觉的地方,熬过今晚。 但刘邦那一句话就让张良接近暴走,张良徒手捏断了一块木板, “你若再说一句多余的话,你的下场就犹如这木……”,张良最后一个“板”字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环住,自己整个人都被藏在了阴影里。 刘邦早已闪身到张良身后,把下巴搁在张良的肩膀,呼出的热气全喷到了张良的耳边,这让张良有些不自在。 刘邦声音偏低,但丝毫不给人冷漠的感觉,那声音听起来,倒如暖阳照耀心田, “子房,我好想你。” 张良沉默,不知是该挣脱该是继续由着他。 刘邦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这人形来之不易,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 张良依旧沉默,眸子不自觉地瞥向已经成一座废墟的木屋。 三百年,灞上变化很大。 这里有了人烟,不再是土匪强盗的盘踞地,就连他们安身的地方,偶尔都会有一两个穿过这片荒地,到邻城去的人。 刘邦浅灰的眸子眨了眨,察觉到怀中人的心不在焉,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张良的腰,声音依旧低沉, “在想什么?” 张良挣了挣,却没挣脱,刘邦的双手力气大得很,活像两把钳子。 张良一言不发,狠狠地踩上了刘邦的脚,使上了全身的力气,一点也不含糊。 刘邦吃痛地惊呼一声,手上的力道自然也退了下去,张良趁机挣脱。 刘邦抬着脚,一蹦一蹦地,浅灰的眸子里闪着光,还不忘用双手朝张良比了一个“心”, “子房,我对你的爱,坚不可摧。” 张良冷漠地瞥了一眼刘邦,淡蓝的眸子里映着刘邦滑稽的样子,紧绷的唇角微微一勾。 不细心几乎就无法发现。 刘邦立刻就捕捉到了张良那微勾的嘴角,立刻呆在了那,连蹦哒都不蹦哒了。 张良立刻收敛了笑意,一张脸,冷得尽是冰碴, “人和人的头脑结构,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