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收拾妥当,便和韩信一起下山了。 告别时,扁鹊眼中依稀有些不舍。 韩信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越向下,温度变得越来越低。 李白拉紧了狐裘,吸了吸鼻子,有些烦恼, “在无涯山上呆了这么久,山下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不知我爹地娘亲他们会不会担心。” 韩信侧头看向李白, “你临出门的时候不是留了字条了吗?” 李白颇为无奈地瞥了韩信一眼, “我那字条留得不是太详细,我怕这么久没回去他们又挂寻人启事了。” “你写的什么?” “我写的‘与韩信同出,勿念’。” 听完李白的话,韩信毫无征兆地笑了, “相信我,就凭你这张字条你那爹地娘亲肯定吃好喝好胃口好。” 李白狐疑地看向韩信, “你怎么知道。” “放心吧,你还不信我吗?” 李白顿住,与韩信对视,无比认真地吐出两个字, “不信。” “你这个狐狸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李白不答,自顾自往下走着。 二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靠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银白长袍,火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不怀好意地注视着毫无察觉到异样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意。 无涯山,现在就如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鱼肉。 千年后,长安。 天又洋洋洒洒地下起了小雨。 石板路变得滑腻,边缘处被磨得光滑,泛着水光。 雨点落在坑洼处,溅起一串串小水花。 路上行人稀少,只见一个白袍青年慢悠悠地走在路中央,也不打伞,任雨点打在身上。 雨点稀稀拉拉地,倒也打不湿衣裳。 青年腰间挎着一个酒葫芦和一柄长剑,剑身暗紫,还泛着流光,一看就是一把好剑。 微风迎面吹来,扬起李白凌乱的发丝。 最近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李白烦躁地揉了揉头,本就凌乱的棕色发丝这下彻底炸了窝。 那双眼睛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就如同捕食的猎豹伺机偷袭猎物一样。 带着野性与占有。 李白被闹得整日打不起精神来。因为他感觉那双眼睛无处不在,睡觉、吃饭、喝酒甚至上厕所那种感觉都在,这让他毛骨悚然。 现在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很强烈。 李白向前走着,碧蓝的眸子转到眼角注意着身后的情况,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迈着步子。 身后空无一物,连根头发都看不见。 次次如此,李白想揪出躲在暗处跟踪的人却什么都没有,这让李白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了问题。 李白甩了甩头,企图驱赶心头的不安,向前踱步。 今天,他就是要趁着街上人少,把那个躲在暗处只会跟踪的人给引出来。 跟踪了这么久,恐怕他的真身也暴露出去了,那么,就只能灭口了。 李白眸子里划过一抹杀意。 遥远的灞上。 刘邦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张良坐在一旁,偶尔翻动书页,清脆的纸声直入人心。 只见刘邦忽然全身剧烈抽搐了一下。 张良目光从书上移开,转头看向刘邦。 刘邦微微睁开了眼,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疲惫,说话的声音也十分低沉, “子房,好累啊……” 张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悦地盯着刘邦。 刘邦此时仍不忘撒娇, “子房,你都不心疼一下我吗,我可是灵魂脱离本体整整三天呐!” 张良声音平淡, “自作自受。” 刘邦揉了揉额角, “噫,小子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君主呢。” 张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刘邦。 刘邦声音越来越小, “真的挺费神的,我其实,其实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看到了那狐狸的……” 张良声音骤冷,眼眸眯起, “看到什么了?” 刘邦冒了一身冷汗,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小心翼翼地说道, “子房,我觉得,我们这两天需要去一趟长安。” 张良浅蓝色眸子里氤氲着不明的情绪,但这种眼神让刘邦十分底气不足。 张良淡淡地应道, “谨遵主上吩咐。” 长安城。 李白感觉那双眼睛带给自己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李白惊讶地顿住脚步,转头向后看去,只看见了冷清的街道。 他心中无来由地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你觉得你已经足够倒霉了,不要怕,因为,还会有更倒霉的事情等着你。 李白转回头,一眼就望见了前面的十字路口那里,一个满脑袋白毛的家伙扛着长枪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李白心里暗叫糟糕,丝毫不敢动弹,生怕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然而, 那“白毛”显然注意到了他,眼前一亮,便侧过身来,死死地盯着李白。 李白头皮一阵发麻,头顶上一撮极不合群的呆毛迎风飘摇着。 韩信想上前,却犹豫着不敢迈步,只能站在原地,湛蓝的眸子里写满了欣喜。 李白冷着脸,声音淡漠, “原来是韩将军,怎么,来寻死了?” 韩信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 李白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韩将军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若是无事,李某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夺将军性命。” 韩信微笑,笑容里有些苦涩, “韩重言是我的君主给我起的字,我的名号,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李白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但被他压了下去,声音依旧淡漠, “韩将军姓甚名谁与我何关?” 韩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步一步地向李白走去。 李白眉头皱起,韩信往前走一步,他就后退一步,二人的距离始终没有拉近。 韩信有些不悦,不自觉提高了声调, “狐狸,你要是不想让全大陆的人都知道你是最后一只青丘狐就站那别动!” 李白皱紧眉头,声音更加冷漠, “你在威胁我?” 韩信看李白不再后退,便一边笑着,一边向前走,那笑容直让人陷进去, “我不但要威胁你,还要说到做到,剥你的皮毛,吃你的血肉。” 李白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杀意骤起,迅速地,棕色的发丝逐渐染上暗紫色,雪白的狐耳与尾巴也冒了出来。 “铛”,长剑与枪尖相撞的声音。 韩信带着笑,挡住李白来势汹汹的剑气, “很好,不往后退倒自己主动送了上来,我很开心啊。” “韩信,你找死。” 韩信眸中笑意不减, “我要是不想死就死不了,你啊,打不过我的。” 李白暗紫色的瞳孔映着韩信游刃有余的笑容,他只觉心头火气更旺了,长剑开始毫无章法地朝韩信攻去,韩信完美地躲过了每一个剑招,声音还略带调侃, “这不行啊,狐狸,说要杀我,这怎么杀得掉啊,我以前怎么教给你的?” 李白体力有些不支,气喘吁吁地大吼, 随后伸手,朝韩信刺去。 韩信没有躲,微微侧身,伸手直接拉住了李白握剑的手臂。 李白咬牙,嘴角锋利的牙齿微微露了个尖,挣脱半天没有挣脱,便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杀要剐随你。” 韩信左手死死拽着李白的手臂,右手则温柔地替李白理了理凌乱的碎发,声音轻柔, “我怎么舍得杀你剐你呢?” 李白抿着唇,瞪视着韩信,右手仍在尝试着摆脱韩信的禁锢。 “别白费力气了,我都说你打不过我的了。” 韩信欠揍的声音传来。 李白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瞪着他,脑海中已经浮现韩信被碎尸的场面。 韩信微微一笑,拽了拽李白的手,说道, “走,带你去个地方。” 李白讽刺道, “韩大将军不必演戏,若是想将青丘狐族彻底杀尽,现在下手即可。” 韩信眸子骤然缩紧,拉着李白的手也加了力道。 李白不屑于韩信的反应,继续道, “青丘狐的皮毛向来是至宝,李某在这里,韩将军心里一定插了一根刺吧。” 韩信感觉心里有一把钝钝的刀在割。 “呵,自己做过的事情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你想让我将我青丘千条亡魂置于何地?” 韩信渐渐松开了手,喃喃道, “小狐狸……” 李白一脸嫌恶, “别这么叫我,我恶心。” “你口中的那条狐狸多年以前就已经被你杀死了,同他的父母一起。” 韩信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很陌生。 不,他的小狐狸向来善良会替别人着想,从来不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这一定不是他的小狐狸。 韩信瞪大了双眼,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人,紫发及肩,双目狭长,眼角上翘,眸子里还带着水光,活脱脱一副勾人的样子,但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里,满是寒芒。 该死,这个就是他的小狐狸啊。 李白微微仰头,看着韩信一脸痛苦的样子,嘴角勾起, “韩信,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