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扬了扬嘴角,手指轻轻捋着李白已经长及肩膀的紫发,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李白松开手,让玉佩自然垂在胸前,抿着唇不说话。 韩信抬头望了望已经快要完全黑下去的天,放开李白,转身走到桌边把烛火点亮。 “狐狸,我明天一走,就真的很久之后才能看到我了。” 李白靠着墙,目光追随着韩信的身影,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韩信垂下了眸子, “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把你身边发生的事都和我说。” 李白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望,随即摆了摆手, “知道了。说完话你就该走了是吗。” 韩信神色凝重, “狐狸,听我的话,千万不要遗漏任何一件事。” 李白此时还没意识到韩信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白浅浅地点了点头。 韩信见李白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李白自觉地爬上了床,把被子拉过头顶,头整个都裹在了被子里,闷闷地说道, “我要睡觉了,你要走就走吧。” 韩信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坐在了李白身边。 李白感觉到身边的被子凹陷了下去,便把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悄悄地打量起韩信来。 韩信假装没看到李白的小动作,眼睛直直望向窗外,余光却瞄着李白, “你说你这副样子,让我怎么能放心地走。” 李白垂下眸子,心里数着被子边缘的棱线。 “我也不想离开你,但还有将士们等我回去带领他们保家卫国,大局之下,由不得顾全私人的利益。” 李白抿了抿唇,这些道理他都懂,一旦要付诸实践,就显得有些艰难了。 韩信余光打量着神情稍有松动的李白,继续说道, “我向你保证过,我会回来,那我就一定会回来,相信我。” 李白把整个头都露了出来,犹豫了一会,直接坐了起来,发出的动静不小。 韩信侧过头看着他,目光灼灼。 “今天我不知为什么,坐立难安的,直到你回来了,我才明白,那大概就是一种叫作心灵感应的东西,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走,我可不想成为拖你后腿的人。” 李白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明显气有些不足,慌忙调整着气息。 韩信一声不吭,只是嘴角微翘,目含笑意地望着李白,高高束起的马尾末梢随意地摊在床上,样子像极了盘旋而卧的一条小龙。 韩信嘴唇轻动, “我说过吧,你不是在拖我后腿,你是最有资格站在我身边的人,其他人都不行。” 李白忽然感觉脖间的玉佩有千斤重,载着韩信对他的复杂的感情,坠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白对上韩信的眼睛,却被韩信有些灼热的眼神刺到,匆忙躲闪,转过身去,背对着韩信躺下, “我要睡了。” “睡吧。” 李白闭上眼睛,感受到韩信的气息还在自己身边,轻声问道, “明天早上我睁眼还能看见你吗?” 韩信咧开嘴笑了, “当然能看见我,除非你瞎了。” 韩信话音刚落,李白眨了眨眼,随后便是一阵困意袭来。 韩信动作轻柔地抚着李白柔顺的长发,眼里满是不舍,坐了一会,才附在李白耳际轻说了一声, “我走了哦。” 李白并没有任何反应,已经睡熟了。 韩信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前深深地望了一眼李白,把身子探在烛火之前,呵出一口气,火苗剧烈跳动着,最终悄然熄灭。 偌大的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听得窸窸窣窣的,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只见门被推开一条缝,月光毫不吝惜地涌了进来,一个白影闪了出去,门又被轻轻关上。 入了夜,有人睡意正酣,有人却要风尘仆仆匆忙北上。 涿鹿,距青丘千里之遥,在遥不可及的大陆北方。 翌日清晨。 已经有了生物钟的李白在太阳露出地平线之前准时醒来。 没有看到韩信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烛火还残留着大半截。 李白心慌了起来,床边被子还有一块凹陷,伸手摸去,早就变得冰凉了。 李白嗓子眼里无端地涌起一股酸涩,原来早已人走茶凉,他还期盼着醒来第一眼能看到那张欠揍的脸。 “韩信,你这个骗子!” 声嘶力竭。 连夜赶路终于在黎明之前赶到涿鹿的韩信此时已换上了铠甲,忽视掉眉宇间那一丝疲惫,韩信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有一种让人不敢做出任何反抗的气场。 正在听闻燮汇报战况的韩信突然感觉耳朵里有一阵尖锐的嗡鸣声,他皱眉,把手拢在耳朵的轮廓外。 闻燮察觉到韩信的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 “大将可是身体不适?” 感觉到耳朵里的嗡鸣声消失,韩信朝闻燮摆了摆手,一脸淡漠, “无碍,你继续。” 闻燮打量了一会韩信,没再说什么,继续说了起来。 听着闻燮的声音,韩信又走起了神,眸子里带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心灵感应吗? 不知小狐狸醒来没看见我现在正怎么撒疯呢。 闻燮不动声色地将战场上的局势娓娓道来,眼睛确实瞄向了韩信,把韩信眼里的那一抹柔情看在了眼里。 战争无非就是两班人马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稍微占了一点优势的那一方就算是胜利者,而占了下风的那一方就要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但凡一点小失误,都无法挽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道理。 日月星辰不知轮回了多少个来回,掐指一算,已过了二百二十二年。 这二百多年来,黄帝与蚩尤大大小小一共打了七十一场,势均力敌,输赢各占一半。 黄帝这边的人眼看着所剩不多,也就能打最后一场轰轰烈烈的仗了,韩信带来的蛟龙族精锐也都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了不到五千人。 蚩尤那边也好不到哪去,看那萧瑟的样子,还不如黄帝这边。 韩信心里现在急切得很,算了算日子,离那小狐狸的成年礼就剩不到两个月了,他还得赶回去给他庆祝呢。 韩信恨不得当天把仗打完当天就回去,他多次向黄帝提出主动出击,最后一仗打得漂亮一点,直接活捉蚩尤。 但都被黄帝压了下去,黄帝一脸慈眉善目,大手挥了挥, “再等等,再等等。” 韩信气得夺门而出, “再等等,再等你个大头鬼!” 战场上,浮躁乃是大忌。 韩信深谙这个道理,但他的小狐狸,等不了了。 万分无奈的他只能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发脾气。 闻燮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韩信把所有能摔的东西全摔了,正红着眼满屋子找下一个泄愤目标。 闻燮表示早已习惯了,见怪不怪。 他从小与韩信一起长大,每次韩信在外面生了气回来都要在他面前大发一通脾气,他觉得,只有这个时候,韩信才是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而不是外人眼中那戾气冲天,冰冷孤傲的蛟龙族的“天之骄子”。 闻燮手轻轻朝桌上的砚台一指, “那个还可以砸。” 韩信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把那沉重的砚台握在了手心里,扬手就要往地上砸,动作突然顿住,看了一眼闻燮,干咳一声,敛了所有情绪,把砚台轻轻搁在了桌子上,听得清脆的“嗒”的一声响。 闻燮微微笑着, “大将不必拘束,帐中没有其它人。” 韩信神色已变得淡漠,声音透露着一丝疲惫, “你出去吧。” 闻燮心中暗笑,这是撒完气了。 躬身,垂头,应了一声“是”,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看着闻燮那一头火红的长发消失在帐子缝隙的阳光之中,韩信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还有一个月零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