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转头看向李白,浅灰的眸子尽是沉痛。 李白的发长及肩头,半截被塞进狐裘大衣的领子里,他瞥向已化成人形的张良,眸子里未起波澜, “我不知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是你们能有现在的生活实属不易,”李白顿了顿,脸上尽是阴霾,声音也沉了下去, “怎么就……不知珍惜呢。” 李白眸光低垂,站在他身前的刘邦都能感觉到有一种浓重的悲伤渐渐把他笼罩。 张良眸光闪烁着,心知李白话中所指,他面容恬淡,唇角紧绷着,一言不发。 李白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自己知趣地摆了摆手,声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从容潇洒, “我一介漂泊浪子,哪懂得你们两个的这些事,既然人找到了,那我李白就告辞了。” 张良声音清浅,刚好飘进了李白的耳朵里, “路上小心。” 李白浅笑点头,拔开酒葫芦的塞子,灌了一口,便转身离去。 直至李白的背影成了漫天黄土之中的一个小黑点,刘邦这才开了口, “跟我回去吧。” 刘邦对上张良的双眼,却发现他的目光堪堪擦着自己,望向别处。 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良良,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那一千年的寿命给夺回来。” 张良瞥向远处。 刘邦锲而不舍, “跟我回去,我保证再也不想别的,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刘邦的声音彻底软了下来,尾音轻柔,就像在哄一个孩子, “跟我回去吧,啊。” 张良还是站在原地,对刘邦的话不做出任何反应。 刘邦豁出去了一样, “良良,你不是不喜欢我叫你良良吗,人间这里貌似有个规矩,男子一满二十岁就可取字,我给你取字为‘子房’怎么样。” 果然,这句话引得张良回神。他沉吟,中性的嗓音响在刘邦的耳朵里颇为耐听。 张良若有所思, “张子房?” 刘邦见张良终于有了回应,声音里尽是欣喜, “怎么样,还喜欢吗?” 张良抬眸,眸色淡淡地,刚要开口说话,只见一柄长枪从天而降,枪头整个没入了二人之间的黄土之中。 长枪通身银白,枪身上雕刻着盘旋而卧蛟龙,龙口大张,似一怒就有气吞山河之势。 刘邦看清了那把枪之后,开始还十分放松的表情瞬间收敛,变得极为戒备,它的一双狼眼陡然凶猛了起来,提醒张良道, “小心四周。” 就在此时,一道银白的身影似乎是从高处跳了下来,银白的发被风刮得一股脑全向脑后飘去,那人如天神一般,单膝曲着,半蹲,稳稳落地。 松散又干燥的黄土被他这一震,全都飞舞了起来,直往脆弱的鼻腔里扎去。 来人低垂着头,全然不觉自己干了什么,手探向长枪,站起身,猛地拔出长枪,一双湛蓝的眼,瞥向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刘邦,自然而然地略过存在感极低的张良。 来人一甩银白的马尾,露出一张桀骜不驯的眉眼,只是面容与从前相比,憔悴了不少。他将长枪背在身后,见是熟人,便放松下来,声音很是随意,对着刘邦, “不知你有没有看见青丘李家的小狐狸啊?” 刘邦浅灰的眸子里寒光四起,喉间的低吼声表示它现在已经发怒。 银发白袍,长枪龙吟,桀骜眉眼,这人不是韩信还能是谁! 韩信对刘邦满溢的敌意不以为意,转头淡淡地望了一眼捂住口鼻轻咳的张良, “额,这位怎么称呼,敢问你刚才瞧见一位紫发紫瞳,手拿长剑,腰那别着一个酒葫芦的人没?” 张良用手护住自己的口鼻不再被尘土侵入,另一只手指了指刚才李白离开的方向。 韩信会意,清冷淡漠的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意, “有劳。” 扔下了两个字,便飞似的离开了。 见韩信一离开,刘邦的警惕状态便解除了,无心再管其他,它望向张良,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 “在外面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事,你跟我回去可好?” 张良垂眸不语,浅蓝的眸子望向同样宁静清澈的天幕。 刘邦趁张良不注意,悄悄往前迈了一小步, “子房,我知你没有原谅我,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张良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神色淡漠, “这半颗心我会还给你。” 刘邦急了,有些歇斯底里,向前迈了一大步,这次张良没有后退, “你以为我一直叫你回去是为了那半颗心脏?” 张良声音平静,反问, “我叫你回去是因为我知道我犯了错,我要求得你的原谅,并且倾尽一切对你好。” 张良神色淡漠,重复了一下刘邦的话, “倾尽一切?” 刘邦迫不及待地点头。 张良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抱歉,我无福消受。” 刘邦的心漏跳了一拍,它赶忙冲上去,张嘴咬住已经迈了一步的张良的衣角。 张良低头看向它,声音清冷, “放开。” 刘邦死死咬住衣角,不但不放,还把张良往木屋的方向拖拽着。 张良力气不大,拗不过它,平了紊乱的呼吸,说道, “放开我,我就跟你回去。” 刘邦有那么一秒钟的呆愣,但很快,锋利的牙齿又狠狠咬住张良的衣角,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肯定是想趁我松懈了然后逃跑。” 张良嘴唇紧抿, “你若是不松,我照样有的是办法从你嘴里逃跑。” 刘邦再次愣住,心里苦笑,确实,自己仅凭一张嘴奈何不了他什么。 刘邦一想通,自然就松了嘴。 张良理了理衣襟,也不再看刘邦一眼,转身,极自然地朝木屋方向走去。 刘邦心中一喜,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张良后头,一齐朝木屋走去。 阳光,依旧刺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