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一直林间奔跑着,期初她身后的人还非常多,在她爬上一棵树之后,感到后面的人开始少了。 但她没有停下来,她在树枝上奔跑跳跃,一直坚持到确认身后没有尼密阿军的声音后,她才放松下来,下了树之后,然后整个人颓然瘫下。 幸好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备多了些弓箭,不然她这次就死定了,赫拉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来。 突然,赫拉听到她身后传来了“嗖嗖”两声箭矢划过空气的声音,她赶紧回身,但已经来不及了,三发弓箭两发击中赫拉腰上的狮皮,险些是射在了那皮毛上,没事,箭矢像击中在岩石上落在了地上。 但第三发箭矢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那一箭狠狠地射中了她全身最薄弱防御的腿部,箭矢贯穿她的膝盖,从这个角度传入的箭杆狠狠地将她的膝盖骨顶到了另一边,疼痛让赫拉一时间没有站稳,她侧摔了一跤,从而顶了一下箭矢的尾部,进一步损坏了她的骨头。 现在可不是抱怨痛楚的时候,爱丽丝强扭着身体从意识中把赫拉拉起来,她现在不能去想伤有多重,她必须逃跑。 赫拉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每一步动作都让她眼中噙满了泪水。她绷紧下巴,咬紧牙关,甚至都害怕会将牙齿咬碎,她一声不吭。 赫拉的颅腔内,爱丽丝能听到她在尖叫,她的意识快要被腿上的剧痛压垮。 所幸敌人没有在射箭过来,对方在怜悯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赫拉前面有一个洞穴,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跃入洞穴,她赶紧站起身,拖着身下的残腿,努力往前爬。 直到她再也无法坚持,倒在了地上。再站起来走上去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只有拖着自己的身体,在她拖动自己身体的时候,每一刻她腿内箭头都会触碰到地面上的石头和树根,就像搅拌机一样,她的骨肉被搅动起来,极其痛苦。 最终,满脸汗水和泪水的她发现前面有一条小溪,那是地下水。她用尽全力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没有跟过来,而这里正是通往城内的隧道之一,她欣慰地发现并没有她所害怕的东西出现,便扭动身躯爬向小溪旁。 手捧着冰凉的溪水,赫拉感觉好一点了,她向脸上泼了点水并且喝了一些,在这里她感觉很安全。但现在赫拉却遇到了一个麻烦,那就是她不敢动弹,疼痛就像巨锤一样不断地击打着她的腿部。赫拉突然感觉自己不如就藏在这里,就像只受伤的动物找个地穴静静死亡。她只需闭上眼睛躺下来,让自己慢慢逝去…… 在赫拉闭上眼的时候,突然她父亲的脸出现在她的思维中,她的意思被猛地撑开。 赫拉坐起身来,她就这么死去,她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她握着腰间的佩剑,此刻她感觉到了一丝温暖,甚至她能感到她父亲的精神就在这剑刃里,以及缚在她手腕上的护腕中,这股意识敦促着她前进,让她拄着剑站了起来。 赫拉继续攀爬,穿过洞穴,听着自己痛苦的*声在洞中回荡着,锤击般的剧痛就像铁匠锅炉里的赤焰,燃烧一切,吞没一切。断掉的箭杆在剐擦着骨头,让她身上的每块骨头都嘎嘎作响。 赫拉停下多次,休息一阵子,让黑暗包围自己。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黑暗吞没时,就赶紧前进,继续自己的征程。 几个小时过去了,对赫拉来说好比好多个漫漫长夜。她瞥见头顶的一方亮光,便奋力冲了过去。最后一段恰是最艰难的一段,最终她探头出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茅草堆中,外面已是变化莫测的黎明前夕。 没有人注意到她爬了出来,但赫拉发现这不是她的家,而是石民家的附近,石民的家就在赫拉身后不远处,然后翻过它,在旁侧的棚屋前安静地休息起来。 她等待着,在痛苦的浪潮中摇摆,直到她听到门在她身体上方打开,听到手杖击打地面的声音,然后她抬头看到石民出现在他面前。 “我没迟到吧?”赫拉轻声道。 “没有,”石民微笑地说道,“你准时到……”说完,赫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爱丽丝在赫拉无意识的虚空中飘浮着,刺客的爱丽丝深深叹服于她刚刚表现出的强大的力量和意志,在后半段,没有爱丽丝的帮忙,她竟然走得那么远。 为了自己父亲的荣誉,她走了这么远。 爱丽丝很敬佩她,她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 于是爱丽丝等待着,直到赫拉在床上醒来,她睁开眼,发现石民就坐在一旁,笔直地靠墙坐着,打着瞌睡。她抬头看向天花板,当她想要移动时,她的膝盖让她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一切。但当她抬起头向下看自己的膝盖时,她注意到膝盖已经缠上了绷带,绷带上渗出一小块血迹,箭矢已经不见了。 她倒头陷入枕头中,这声音惊醒了石民。 石民哼了一声,揉着眼睛。“啊!欢迎回来。” “我睡了多久?”赫拉问道,说完这句话,她感到喉咙在燃烧。 “差不多三天,”石民说,“我一直让你保持沉睡,你可能什么也不记得。” 赫拉向记忆深处搜索,发现洞穴外战斗之后的事情是一片空白。“好像是这样。” 石民点点头。“没关系。” “我杀了他,”赫拉说,“尼密阿死了。” “我猜到了,”石民说,“但他的军队并没有因此撤离。” “会撤离的。” 石民笑了,“当我让你向我展现决心时,我可没想让你这么做。” “我用他的宝剑杀死了尼密阿,还有他那只大猫。”赫拉看向一旁角落里她父亲的佩剑,“我的护腕呢?”赫拉突然反应过来,“你把它放哪儿了?” 石民的笑容消失了,他皱起眉,显得有些伤感,“我拿走了。” “拿去哪儿了?” “拿走了。” 石民看上去因什么事情而感到十分悲伤,爱丽丝感到肩上一股巨大的压力,“你在说什么?”赫拉问道。 “你不能再拥有它了。” “什么?”赫拉抬起头,扬声问道,“为什么?” “那玩意不属于你了。” “为什么?”膝盖上的痛楚随着赫拉的怒火和困惑的增多而加剧,“因为我私自出去?我杀了尼密阿!难道我没有证明自己的价值吗?你至于这么怀恨在心恶意报复我吗?” “不。”石民抬起手,摇着头,“不,跟这些都无关。” “那是因为什么?” “你的膝盖,”石民说,“你的膝盖……再也无法复原了。” 赫拉再次瞥向她的伤处,她知道这伤很糟糕。爬回城内的那段路对膝盖没什么好处,但这伤肯定会石民复的。“膝盖会复原的。”她说。 石民垂下双肩,“不,赫拉,它再也好不了了,那可是阿波罗的箭矢。时间足够的话,你能再度行走,但你没法再奔跑了。你没法再踢腿、跳跃或者攀爬了。” 赫拉摇摇头,被新的伤痛压垮了,爱丽丝也感同身受。“我不相信!” “是我给你接骨的,”石民说,“我曾治疗过数之不尽的伤病人员,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的生活和光荣被夺走了,父亲的精神也被夺走了。她会变成什么样?没有这些,她能变成什么样?爱丽丝对这不公感到愤恨不已,不仅是为这伤,也因为这个似乎已经舍弃了她的老人。爱丽丝通过赫拉的双眼看着石民,想着,他的腿呢?他要借助手杖行走。 “但你也是个跛脚的老人。”赫拉说。。 “我现在是,”他说,“但在曾经不是。” 赫拉又抬眼看了看天花板,这间屋子现在就如同一座监牢。 “你所完成的事业,你的父亲乃至这个国度为你感到骄傲。”石民站起身,他的手杖重重地戳在地板上以保持平衡,“只要你活着。” “我现在没有任何价值了。”赫拉说。 “不,”石民说,“对于接下去的战斗,你的确没有用处了,但作为一个英雄,你是无价的,即便可能其他人都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 石民的话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宽慰,没有什么能够填补他刚刚在她心中留下的那片空虚。但当他说完再见,留下她一个人时,她躺在那里,意识到这个空洞并不是石民挖的。 自从赫拉父亲去世的那天晚上,她就一直能感受到它,在她心里,它就像一座被掘开的坟墓。她将自己的复仇之心,将自己的意志和仇恨都投入进去,但那片空虚自然地吞噬了一切,并且贪得无厌地要求更多。 爱丽丝完全明白她的感受,她的心中也曾有那片空虚。她曾经试过填满它或是忽视它,但在赫拉的悲伤的重压之下,她的防线被摧垮了。 爱丽丝的胸中一阵激荡。 一旁的赫拉开始啜泣…… “不!”门口传来了一个女士的声音,两人目光被吸引了过去,赫拉透过泪珠,她看清了那个人,是她的姐姐,赫丝,她长得很像贝罗娜。 赫丝朝门内走过来,她穿着和赫拉一样的铠甲走了进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这苹果是金色的,“这是珀里得斯的金苹果,你要吃了它,你的腿便能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