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华忽然从梦中惊醒，他梦见杜小芳朝着自己奔跑，可是她却追不上自己，忽然，杜小芳的身后变得一片黑暗，那片黑暗慢慢地吞没了她。　　唐建华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会不会杜小芳现在出什么事了？他心想，应该不会的，昨天小芳发病的时候他已经开了三天的药，应该能保证这三天当中小芳都没有问题。　　王悦睡在他的旁边，睡得正香。　　昨天晚上入睡前，王悦又纠缠着唐建华要“吃糖”，这是她和唐建华之间的暗语，即是指想要做夫妻之间的那种事。王悦从来不会过分关心唐建华的私生活怎么样，因为以她的家庭背景和父母从小到大的教育，她所知道的是男人管得越紧反而越不容易抓在手里。反倒是给男人自由，男人却不敢再她面前造次。至少，该“交公粮”的时候，唐建华不敢说一个不字。　　唐建华和王悦的这桩婚姻一开始就是两个家庭的联姻，虽然说唐建华并不爱王悦，但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他不得不委曲求全。人生很多时候不就是这样么？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婚姻是门当户对，可是，只有他心里知道，他如果不是看在父母的年纪都大了，根本不会答应这一桩婚事。　　然而他抱着晚死不如早死的心态，在和王悦认识了半年之后就选择了结婚。其实也是无可奈何――因为王悦多次在她父亲面前说喜欢唐建华，想要早点结婚了了自己的心愿，同时也避免节外生枝。只要结了婚，唐建华就是她的人了，到时候唐建华就会像如来佛祖手掌心里的孙悟空一样，想逃？门都没有。　　当然，这个过程要慢慢来。王悦知道自己姿色一般，唯一的优势是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很强――当然，这主要是缘于她有一个在县城里当官的父亲，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都得多给她几分面子。王悦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就牢牢地抓住自己的这些优势，不仅在单位上吃得开，而且在她的交际圈里的朋友也自然是非官即富。　　而让王悦尤其骄傲的是，每次朋友聚会，她挽着老公唐建华出场的时候总能引起一大帮女人嫉妒的注目，而这个时候，她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即便是她姿色一般又怎么样，你们一个个的看我老公多帅啊？羡慕死你们这些臭三八。而那些女人每每看着王悦大秀恩爱的时候都不禁替唐建华感到惋惜――一个金灿灿的花盆里居然养了一窝狗尾草。　　最近半年，王悦吵着嚷着想要孩子，可是唐建华就是不答应，还说最近两年诊所的生意忙，而且自己的身体还没有达到要孩子的最佳条件――总之以各种理由予以拒绝。其实唐建华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让王悦为自己生孩子。他一想到王悦的势利和那张令他厌倦的脸，就觉得以后如果生出来的孩子也像她一副德行，那真的会让他崩溃的。　　如果非要一个孩子的话，他宁愿选择杜小芳来做他孩子的妈妈。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他根本不敢让杜小芳怀上自己的孩子。一旦杜小芳怀孕，而这件事被王悦和她当官的老爸知道了，恐怕他的院长父亲和他自己都会身败名裂吧？而那个时候，他又怎么能在县城里立足？这些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他也只能妄想一下而已。　　而昨天白天里杜小芳发病的样子，一方面让唐建华觉得心疼，他心疼自己心爱的女人芳居然会又羊癫疯，而他以前却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一方面又让他觉得惋惜，他想如果杜小芳真的有羊癫疯的疾病，那他想要杜小芳为他生孩子的梦想终究还是破灭了，因为他无法保证杜小芳的病情会不会遗传到下一代的身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杜小芳就像是一对苦命鸳鸯，风雨飘摇之中，只能相互依偎，却终究还是会被现实的棍棒打散。　　唐建华实在是无心睡眠，他悄悄地爬起床，看到客厅沙发里的电话，他恨不得立即拿起电话拨通专属于杜小芳的号码。可是他不做不到，他怕如果自己隐藏得这么久的感情一旦被王悦发现，那王悦一定会千方百计地从他身边赶走杜小芳，那到时候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唐建华感觉身体疲倦得想要马上瘫倒在床上，可是迷乱的思绪又让他难以入睡――特别是在做了刚才那个诡异的梦之后，他更是觉得心中不安。唐建华感觉自己两边太阳穴的神经突突跳动起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一样。借着，他开始感到一阵猛烈的晕眩――如果他此刻不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一定会摔倒在地上，说不定脑袋还会撞到茶几上然后就这样昏死过去。他记得自己在茶几的抽屉当中放了一些日常必备的药物――医生通常都会在自己家里准备一些应急的药物，他挣扎着打开抽屉，看到止痛片，然后从中取出了一片，就着唾液干吞了下去。　　太阳穴不再像刚才那样跳动了，唐建华紧张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下来。紧接着，他又想起杜小芳的发病的样子，想起了她手上被那个叫张英的病人抓伤的伤口，他心里有一种直觉让他感到害怕。他想，会不会张英的死和杜小芳发病有关？小芳以前从来没有发作过羊癫疯，而羊癫疯后继发性，也就是后来幻境中因为某些人和事物的刺激而造成，那么小芳的突然发病会不会就是她昨天突然听到张英自杀的消息而引起的呢？这倒是有可能，因为张英的死讯，而刺激了小芳的神经，从而成为引发她羊癫疯的导火索。　　唐建华躺在沙发上艰难地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王悦便爬了起来，洗了个澡，然后穿好了衣服。唐建华还在沙发上睡着。　　这时，唐建华家里的保姆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但是保姆不敢叫醒唐建华，便请王悦叫醒唐建湖吃早餐。　　“老公，你怎么睡在这里啊？快起来收拾一下吧！早餐都准备好了。”　　唐建华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回道：“昨天晚上感觉有点不舒服，我就到客厅里来，在茶几的抽屉里找了点药吃，完了之后可能就睡着了。”　　“哦？是吗？”王悦凑近了唐建华的耳朵：“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有点不舒服诶，有点头痛，你说会不会是昨天晚上我们‘战斗’得太厉害了？呵呵……”　　“什么？你头痛？”唐建华本来想问“你也头痛”，可是他把那个“也”字吞了回去。　　“是啊？怎么啦？紧张我啊？我就知道你心里是关心我的，真是我的好老公！么……”说着，王悦在唐建华的嘴上亲昵地一吻。　　唐建华假意地微笑附和道：“可能就是昨天晚上‘战斗’得太厉害了。要不今天晚上你早一点睡。我去洗澡了。”　　唐建华走到浴室打开了热水，在热水的冲刷之下，他的头脑仿佛清醒多了。　　“头痛……头痛……头痛……”这两个字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他想起张英到诊所里来就诊的时候就说自己头痛得厉害，而昨天杜小芳发病的时候也说自己头痛，昨天晚上自己也头痛得差点晕了过去。而今天一大早，王悦就说自己头痛。难道真的有某种神秘病毒会传染？而传染之后的一个明显的症状就是头痛？唐建华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慌起来，他仿佛感觉到有某种神秘的病毒像幽灵一样窥视着他，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就连他此刻洗澡的时候，那个幽灵也在他的身后冷冷地看着，等到他因头痛而虚弱的时候，趁机杀了他。　　唐建华关掉了热水，用浴巾擦干了自己身上的水珠，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在看着他。他仿佛在镜子里的自己的身后看到了某种东西，那像是一团黑雾，在镜中的自己身后慢慢的散开，淹没了所有的东西，除了他的镜像。最后，那团黑雾将唐建华的镜像整个吞了进去……　　唐建华的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定是幻觉，他想。他用力地甩甩脑袋，然后重新看向镜子，镜子里面的自己还好端端地站着，所有的动作都和他一模一样。只是，他隐隐觉得镜子中的自己仿佛嘴角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不敢再多想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他穿好衣服，匆匆吃过了早餐。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诊所，看看小芳在不在，如果不在的话，他要立即去小芳住的地方找她。　　诊所。杜小芳不在。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开始盘点药房的药品了。　　唐建华匆匆赶到杜小芳的住所，拿出了备用钥匙开了门。　　“小芳……小芳你在吗？”无人应答。　　一种糟糕的感觉袭上唐建华的心头，难道小芳已经……？他慌忙地冲向杜小芳的卧室，只见杜小芳坐在床头，两眼翻白，嘴巴微张，头发胡乱地披散着，活像一个女鬼。唐建华看到这景象双腿不禁微微战栗起来，他慢慢地向杜小芳靠近，嘴里轻轻地喊道：“小芳……小芳……”　　他的手刚刚想要伸向杜小芳，却听到了一个沉闷而沙哑的声音――杜……小……芳……　　唐建华双手不禁颤抖着缩了回来，他本以为杜小芳已经遭遇了意外，说不定……已经像张英那样自杀了，还好她还活着。可是，刚才那个声音，那个从小芳身体里发出来的声音，那还是她吗？那声音仿佛是从冰冷的地狱里发出来的，根本不像小芳平日的声音；而且，小芳的双眼翻白，很可能她的羊癫疯又发作了。　　唐建华扫了一眼床头柜，只见床头柜上还有一个装药的空纸袋和半杯水，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昨天给杜小芳开的药。唐建华找到了平日里杜小芳上班时的背的包，从里面取出了一袋药，然后鼓起勇气掰开杜小芳的嘴，又就着床边那半杯水将药灌了进去。然后唐建华抱着一边抱着杜小芳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不知道等了多久，杜小芳终于恢复了神智。她虚弱地喊道：“讨厌鬼……是你吗？”　　唐建华双手搭着杜小芳的双肩，关切地说道：“宝贝儿，你终于醒了，刚才你又犯病了。真的快把我吓死了。还有……”　　唐建华还想说什么，杜小芳却突然紧紧抱住了唐建华。她匍匐在唐建华的肩头伤心地抽泣了起来，“我害怕，建华，我害怕……”杜小芳只有在极其脆弱的时候才会叫唐建华的名字。　　“没事儿了，宝贝儿，现在好了……”唐建华试图安慰如同惊弓之鸟的杜小芳，可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天晚上，我听到有个声音在叫我，就在我的房间里，我到处找都找不到……我当时好害怕，好想你能陪在我的身边，我好想拨你家的电话，可是我不能……然后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我赶紧去找药吃，吃完了之后稍微好些了，后来睡着了。可是睡着了以后一直做恶梦，我又梦见那个声音，一直叫着我的名字，然后，它从我的喉咙里爬出来，漂在我的面前，像一团黑雾。我看不清它的脸。然后我就感觉不到我的意识了，直到刚才……”　　唐建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回想起自己早上出门之前在镜子里看到的幻象，在联想到杜小芳所说的一切，简直让人不寒而栗。不过他仍然装作平常的口气道：“没事儿了宝贝儿，现在都好了，我不是在你的身边了么？别多想了，赶紧起床洗个澡吧！还有，如果你觉得累的话，今天就不用去上班了，你在家休息一天，我一个人去诊所就好了。”　　“不要，我不想一个人了。万一再遇到那种可怕的事情，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杜小芳拨浪鼓似的摇着头道。　　“好吧，那你就和我一起去诊所，你今天什么都不用做，陪着我就好。今天晚上，我叫我表妹过来陪你。”　　“嗯，我先去洗澡了。”杜小芳说完走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以后，杜小芳收拾妥当，和唐建华一起到了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