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上到七楼,赵罡有几分气喘。 “这单元楼,连个电梯都没有。” “你好歹还是个特警,警校练出来那点体能都不知道丢哪去了。”夏良笑骂了一句,根据档案上的地址,抬头望向702的门牌。 “又要打扰人家母女了。人也怪可怜的,家里出了那么大事,还要应付差佬(警察)。”赵罡自嘲地叹了口气。 夏良乜他一眼,想说“我也不想的”,但还是没说出口。 他伸手敲门,应门声很及时。一道门缝打开,映出女人的脸,有些憔悴,看到夏良的警服,有几分讶异。 “方女士。”夏良喉结涌动,取出口袋里的警察证: “我们想过来收集一点线索。” 方晴怔怔地看了他们几眼,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句“稍等”,旋又将门关上。她将防盗链取下,再次开了门。 夏良又道了声“打扰了”,走进屋里,自觉地脱了皮鞋。家里的拖鞋不够分,几名警察便只穿着袜子。 方晴想去倒水,夏良劝止了: “我们尽快把事情办完,不耽误您的时间。” 方晴诺诺地说了声“好吧”。两名警察戴上手套,在方晴的指示下走进了主卧和书房,赵罡脖子上挂着相机。 夏良掏出笔记本,坐在椅子上。 “方女士,占用你几分钟时间,我想问些问题,可以吗?” 方晴抿抿嘴唇,捏着衣角,在他对面坐下。夏良注意到桌面有剩了一半的外卖,清汤粉条,没来得及收拾。 她一大早便去了警局报案,见到丈夫的尸首,不得已请了假,又走了一连串繁琐的刑侦手续,也许还要为出殡的事忙里忙外,刚刚才来得及吃上口饭——想到这里,夏良心底有几分愧疚。 “方女士,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公事公办,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快帮您找到凶手,请您放心。” 方晴双手交握在大腿上,眼神略略闪烁。 “好的……谢谢……” “请问方女士,付先生平日周六日都会在家,是吗?” “是的……他常常加班,一般都是晚上十一点才到家,周五晚上会更晚——往往是他到家了我也不知道,已经睡着了。” 夏良眉头蹙了蹙: “冒昧地问一下,您和您先生是处于分居的状态吗?听您说你们这段时间以来……夫妻感情不太好。” “还是睡同一个房间的。只有在他回来得太晚的时候,他才会自己去书房睡。” “我明白了。”夏良在笔记上写了些什么。 “所以说,您是这个双休日都没有见到他,而且连续拨了几十次电话都是关机状态,这才决定去报警的,对吗?” “是的。” “根据我们的调查,付先生的遇害日期应该是在10月10号,也就是前天,时间范围大概在下午到第二天凌晨——那段时间里,您和您的女儿正在做什么?” 方晴微微低头,声音也轻了: “……也没什么,我请了假,带女儿去了天河。” “请假?”夏良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嗯……我本职是护士,半年前开始在药房兼职做销售。” 夏良沉默数秒,斟酌着字眼: “您请了假,然后带女儿去了天河,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女儿最近心情状态不太好,带她随便逛逛。” 夏良在心中默叹了一声,在笔记上寥寥写下几句话,方晴瞟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安。他继续问: “可以详细地跟我讲一下,您和女儿去天河做了些什么吗?” 方晴没说话,似是在回忆。半晌才缓缓出声: “我们去了都市广场,想带她散散心。在商城里到处逛逛。” “有去吃饭吗?或者在什么商店,买了什么东西……” “警官,你是在怀疑我们吗?” “真的只是公事公办,请您谅解一下。”夏良苦笑。 方晴无意识地抓着大腿,小声说: “也没买什么……我们去了溜冰场,晚上的时候,在都市广场的肯德基随便吃了点东西。” 夏良眉头一挑。 “你们经常去溜冰场吗?” “以前颖儿没那么忙的时候,一个月会去一两次。现在她上了高三,学业繁忙,就不怎么去了。” “听说令爱最近接了一部新戏?” “是的。那是颖儿自己选的发展方向,我们也一直都很支持她。” 夏良攥着笔头,试探性地问: “如果令爱真的学业繁忙的话……应该很少有时间出来放松的吧?” 方晴点点头: “是的……不过,也许是因为刚转学还不适应的关系,颖儿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我就觉得,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您女儿刚转学?” “从广辉转到了雏光。” “有什么理由吗?”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无非还是那档子事,家道中落……广辉的学费和住宿费实在承担不起了……” 夏良吸了口气,又问: “那你们是几点回到家的呢?” 这次方晴没有花太多时间回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12点了。” “这么晚?” “嗯,我们坐的是最后一班地铁,十一点半才到黄沙,所以对此还留有印象。” “你们在吃完饭后,在天河区一直逗留到十一点吗?” “是的,我们临时决定去看了电影。那部电影是新上映的,座位很满,所以就买了九点的票……” 书房那头,赵罡和同僚已经大致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地板很干净,打开衣柜,能看见一块卷起来的榻榻米。一名刑警走了出来: “打扰一下,方女士,这间书房您最近打扫过吗?” 方晴仓促抬起头来,应了声“是”。 “我就是昨天打扫的,付思哲没有回来……我就想着趁着有空,把书房整理一下……因为他平时总在那里待着,没什么机会做大扫除。” 赵罡也从里面走出来。 “里面那台电脑是付先生的吗?” “是,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在用,我和颖儿都没有用过的。” 赵罡说: “我们可能需要把电脑带去警局研究一下,之后会归还给您,您看可以吗?” 方晴点了点头:“请便。” 夏良沉思了一阵,吸了口气,问道: “方女士,最后还想问您一些事……您10号当天去过的地方,肯德基,溜冰场,电影院……有没有留下什么票据,存根之类的东西?” 方晴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又仿佛记起来什么,走进卧室取出了手机。 “买东西时都是用的微信付款,所以这边还留着交易记录,你看可以吗?” 方晴打开了支付记录,放在夏良面前,夏良一一浏览,记录上的付款时间,店家,都和方晴描述得对得上。但夏良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他抿抿嘴唇,说: “这些支付记录,我希望您可以截图发给我。以及……真的没有什么实物证据吗?” 方晴犹豫了一下,喃喃: “电影票的存根也许还放在口袋里。” 她又走进卧室,在衣架上的灰色大衣口袋里到处摸索,终于还是在衣服内衬处摸出了两张电影票的存根。 夏良接过那两张存根,没有说话。 “这样可以了吗?”方晴小声问。 从卧室出来的刑警转向隔壁房间,拧动把手,发现是锁上的。方晴愣了愣,解释说: “那是我女儿的房间,我们平时很尊重她的私人空间,钥匙是只有她自己有的。” 那刑警和赵罡面面相觑,几人又看向夏良,夏良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打扰您了。” 征得方晴同意,刑警们抱走了书房里的电脑,一路走到楼下,来到车前,将电脑放进了后备箱。 几人又比对了一番现场调查的收获,卧室和书房里都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不过几名刑警似也对这个结果早就有所预料,赵罡看向夏良。 “老夏,你那边问话情况怎样?” 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夏良并没有直接给出反应,他握着方向盘,沉默了颇久,才生涩地发出声音来。 “我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