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知我是个心理医生并且对于她没有恶意之后，柯洁文起身离开，准备去学校上学。　　转眼到了晚上，我回到家，看见餐桌上已经被收好的碗筷，看来黄君尧已经自己解决过晚餐了。走进卧室，黄君尧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毯子，看他睡得安稳我也没了闹他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我又来到了柯洁文家楼下，这一次她和一个比她高不少的女同学一起走，只不过从心理学的距离和举动来看，她们关系不怎么好。等到了学校门口，上课铃声已经敲响了，但是柯洁文依旧没有进去，反而是呆呆地站在门口面对着整栋建筑张望，我似乎能从她的身形里看出一股恐惧。　　我想和柯洁文的妈妈谈谈，到了她家她妈妈却只是盘着腿在沙发上坐着沉思，面对我的问题不发一言。　　等到柯洁文回来的时候这位母亲才有动作，急切地迎了上去，“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柯洁文回答了些不错之类的话，母亲便进厨房为她做晚饭了。走到客厅的柯洁文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面对我的“坐下吗”和“今天不想谈吗”这两个问题，她要么是一言不发要么是摇头，我只好提出另一个拉近距离的方法——来玩一个猜谜游戏，如果我猜对了柯洁文在想什么，她就需要走上前一步，当走到椅子旁边的时候就需要坐下，如果我猜错了，她就后退一步，当退到门边的时候她就可以离开了。　　柯洁文原本觉得不可思议，思索了一会儿总算是点头了。　　“你爸爸妈妈刚离婚的时候，你妈妈找过我这样的医生，但是他帮不了你妈妈，所以你觉得我也帮不了你。对吗？”我问道。　　其实在中国很多父母在离婚的时候顶多问一下孩子想要跟谁，却不会给孩子找心理医生专门开导，柯洁文的母亲其实对孩子的心理健康很重视。　　柯洁文似乎很惊讶我知道她心中所想，迟疑了一阵，缓缓向前迈进了一小步。　　我微微一笑，故作思考了一阵之后说道：“你很担心她跟医生说了你的一些小秘密，一些你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情。”接着我看到柯洁文很惊讶地踏出了第二步。　　“你也有不想告诉我的秘密。”这话简直就是个废话，但是柯洁文听了之后依旧往前迈了一小步。她和椅子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带着一块男士手表，和她纤细的手腕并不搭配。“你手上的手表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然而这一次却是我猜错了，柯洁文低着头说：“这是他忘在抽屉里的，手表坏了。”说罢，她往后退了一步。　　我在脑海里开始回忆柯洁文的资料，“你在学校里是一个好学生，安静乖巧，从来不闯祸。”　　然而柯洁文又往后退了一步，或许是我的焦虑在脸上表现得太明显了，她解释说：“有一次美术课，老师说随便我们画什么，我画了一个人拿着螺丝刀捅了另一个人的脖子。”　　我惊讶于柯洁文会把这种画面画出来，问道：“你在电视剧里看见的吗？”　　但是柯洁文又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锁道：“老师很生气，他请我妈妈去了学校，妈妈哭了，从那儿以后我就不再画这些了。”　　看着离我越来越远的柯洁文我不仅愁眉苦脸，问道：“那你现在画什么？”起码问这个她不会再后退了。　　柯洁文抿了抿唇，道：“笑着的人，干净的街道，太阳，彩虹……画这些不会惹上麻烦。”　　我挠挠头，有些心灰意冷，我完全没找到柯洁文的问题所在。这一下柯洁文主动问我了一个问题：“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我垂头丧气地承认，“好吧，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一次柯洁文终于退到了门口，叹了口气对我说：“你是个好人，可是你帮不了我……”　　我这是被一个小孩子发好人卡了？　　闷闷不乐地来到了我曾经和黄君尧度过结婚纪念日的餐厅，果然看见他已经坐在了以前订过的位置上，一个人在用餐。我走过去向他为自己的迟到道歉，但是黄君尧面目冷清不为所动，这是还闹起脾气了。　　我开始没话找话，说起和刘兴坤很相似的柯洁文，这时候服务生将菜单递上来，黄君尧一把拿了过去，我手僵硬在半空中。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对于梦境越来越痴迷，疏远了和黄君尧的沟通，我又是一番道歉，希望他能够接受我的歉意，然而他只是抽身走掉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第二天一早，我送柯洁文去上学，在柏油路上，柯洁文说自己不喜欢被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但是现在她已经自暴自弃地接受了别人骂她是怪胎。“别相信那些人的鬼话！”我坚定道。柯洁文眼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言语。等到她放学之后，我再次去到她家，只不过这一次我受到她的邀请能进入她的卧室了。在打量了一番她的卧室之后我们开始谈论一些有利于心理治疗的话题。　　这时候柯洁文的母亲敲了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叠草稿纸，对着女儿有些担忧地说：“这是你写的吗？”　　我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不让婴儿安静下来我就杀了你！　　柯洁文摇头否认。这样的气氛之下很难再继续心理治疗，在她母亲走了之后我问了结束之前的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你最想改变什么？　　很多人会说改变自己的原生家庭，甚至有患者说不想出生，相比较之下柯洁文的回答就略显“平庸”：“我不要再感到害怕！”　　柯洁文对于自己的问题有着清晰的认识，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如果那张纸上的内容真是柯洁文写的，她很可能有暴力倾向，但是由于自身比较弱小无处发泄，她很可能会自残，这也就解释了她手腕上的伤痕。　　我在书房里写下自己的思路，这时候听到有人在敲门，黄君尧这段时间勤快了很多，无论是做饭还是做家务都亲力亲为，这一次开门都不用我提醒。　　门外站的是一个女人，我有印象，好像是黄君尧开的花店里的女员工。　　两人在门口说了些话，黄君尧关门之后那个女人还一个劲儿的站在窗户那儿张望。哼，快走吧，人家都是有家室的男人了，别巴巴往上凑。我内心腹诽道。　　今天去柯洁文家里的时候，我发现小姑娘很不高兴，眼睛红肿似乎哭过。原来今天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问有没有人知道这个学校的前身是什么，柯洁文听见耳边有人说这里是一个万人坑，当她说出来的时候换来的是全班的嗤笑，连老师也反驳了她的说法，但是小姑娘坚持自己没有说错，还曝出了老师直到高中都是一个结巴的秘密，老师恼羞成怒喊她“怪胎”，将她赶出了教室。　　我一听恨不得撸起袖子去揍那个历史老师。柯洁文所在的学校原本就是在日军坑杀百姓之后建立起来的，首先小姑娘没有说错，其次那个老师就因为自己的秘密被揭穿而在课堂上骂一个女孩儿，以后班上同学会怎么欺负柯洁文他想过没有？　　但是……柯洁文是怎么知道那个历史老师是个结巴的？　　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我只需要和她一起狠狠diss那个老师好了。好不容易将小姑娘逗笑了，回到家时我发现黄君尧正在看我和他的结婚录像。当我们还是两只黄皮子结婚的时候可没有录像，可能他对于这种高科技格外感兴趣吧。　　柯洁文受到了同学的邀请参加生日聚会，但是却被恶作剧的同学关进了黑屋子里，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晕厥了过去，她妈妈赶紧将她送进了医院，对于她胳膊上的伤痕，她妈妈认为是小孩子做运动留下的，但是医生却认为不是这样，并且怀疑她虐待孩子。柯妈妈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在病房外接受警方的盘查。　　我走进病房，看到柯洁文已经醒了，正闷闷不乐地望着窗外。原来一直都是我在开导她，她今天却对我的过往产生了兴趣。“十年前，我放弃治疗了我的一个患者，导致他的死亡。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要认真对待每一个孩子，但是正因为我在工作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我的丈夫和**渐疏远……”我拉扯着自己的头发，觉得越说越委屈。　　见我倾诉了自己的秘密，柯洁文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她能看见鬼魂。　　其实对于这个秘密我是不会太惊讶的，因为每个时间都涉及到了灵异事件，但是我还是装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梦里吗？”我故作不信道。　　“不，”柯洁文急道，“他们随处可见，但是彼此看不到对方，而且他们只能看见自己想要看到的，这就导致他们不知道自己死掉了。”说着，女孩眼里弥漫上了眼泪，我能理解这个特殊的能力一定给她带来了很多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