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我有些没有想到的是,表情严肃地沉默片刻后,淡淡的笑容,却一点点从罗文信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笑容,我不禁愣住了。 “放心,看到就看到吧,没事的。”正看不懂这笑容由何而来,罗文信便开口说话了。 “你还是不愿和我们走?”我不解问。 “不了吧,叔现在这个样子,就不出去给你们添麻烦了,留在这里也没事的。”罗文信轻轻摇头。 “为什么?”我顿时完全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难道罗文信真的已经老到糊涂了,还没有认识到问题严重性,还没有认识到,刚才……出现了另一个“我”? 在我疑惑不解的注视中,只见罗文信轻轻笑了笑,然后摇头道:“没有为什么,在你师父告诉你之前,罗叔什么都不能和你说,总之你尽管放心,叔在这里不会出事就是。” 一听又是这句话,我不禁大为无奈。 不能说,不能说,究竟是多大的秘密啊,为什么人但凡上了年纪,就都喜欢把事情搞得神秘兮兮?老头子如此,现在罗文信也是如此。 “真的,赶紧回去吧小念,别在叔这里浪费时间了,你能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我保证在这里不会出事就是,等你下次再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个健康许多的罗叔了,现在,你大可放心回去。”正被罗文信缄口不言,弄得心里没来由有些烦,便听他又再次开口,似乎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想了想后,又说:“而且你师父……也应该要回来了,所以还是赶紧回去等消息吧,不要再担心我一个老头子。” 什么?老头子要回来了?这是什么根据? 老头子是否回来,和刚才黄青峰看到另一个我,能有什么关联? “罗叔,你说认真的?”想来想去,也弄不明白这话的根据,更弄不懂罗文信究竟卖的什么关子,只好压下心中,因为他这句话而窜起来的一丝喜悦问。 “真的,也该差不多回来了,所以,回去吧。”罗文信淡淡笑着说。 还想再问,他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不肯再理会我了。 就是这样,一个二个就是这个样子,只要自己不愿意,我就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知道就算说破大天,也不可能说动罗文信愿意跟我走,哪怕只是再睁一下眼睛都难,于是沉默片刻,只得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轻声道别,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离开。 但我没有看到的是,门关上的瞬间,床上的罗文信就睁开了眼睛,失神地看着门发呆,眼里有一些湿润的光在涌动…… 回到铁门外,黄青峰依旧在这里等着我,张晓微也随后走了过来,见我出来,她轻轻笑了笑,眼里却明显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心,而黄青峰强行挤出一丝笑的脸上,则夹杂着一抹苍白。 “他不肯跟你走吗?”勉强笑了笑后,黄青峰问,见我看了看他,又解释道:“别误会,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只是大致分析出你的目的是什么。” “尽人事听天命,我尽了做晚辈的心,他不肯我也没办法。”我本来也没在意他是否有偷听,轻轻点了点头后,看着四周说道。 从下车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召出了十二元辰,但没有任何意外,即便将十二元辰激发到极致,也未能发现艳傀出现过的半点痕迹。 虽然无法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艳傀跟着我来了这里,并化作了我的样子,但我相信来的就是她。 “小兄弟,你……”见我没有在意刚才的问题,黄青峰想了想,便开口准备说什么,却被我用眼神制止了,但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后,又觉得其实不仅不用避讳让张晓微知道,反而还有必要让她,对要面对的东西有足够的认识,于是又让黄青峰继续。 “没事,黄警官你说吧,不用顾虑什么。” 黄青峰轻轻怔了怔,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后,问道:“小兄弟,刚才我在外面等,你回房间收拾行李,到我等不及进去再次见到你们期间,你是不是有换过裤子和鞋?” 我摇头说没有。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问题,今天一早,我就穿上了现在这条从老家带回来的两条牛仔裤其中一条,除了颜色有些差别之外,款式几乎一模一样,再怎么没事做,我也不会无聊到中午换裤子的地步,何况当时还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至于鞋,就更是不可能会换了,因为我就只穿了脚上这灰色双运动鞋回来,就算想换也没的换。 “那……”见我回答得这么干脆,黄青峰又是一愣,脸上那丝苍白更加明显了几分。 “不用想了,我当时就……”正想不再绕什么弯子,直接证实黄青峰心里早已经有的想法,却蓦地又心念一转,问他:“你当时看到我换过裤子了?” 黄青峰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回答道:“是啊,我当时看到的是你穿着条黑色的裤子,和黑色的鞋,等不及进去,见到你们的时候没注意,但你们出来时,却穿的是现在的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什么样式的裤子和鞋?”我又接着问,暂时不管他此时心里的不安和矛盾。 “没看清,就记得是黑裤子和黑鞋,应该是运动鞋布鞋吧,当时什么都没想,哪里会注意这么多啊,就算后面你们提着行李出来了,我也没有注意,直到你在车上越来越不正常,我才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黄青峰笑得更加勉强了。 一听想不起来,我顿时也打消了,通过两个“我”衣着上的不同去分析什么,想了想,收起思绪道:“先回车上,边走边说吧。” 然后牵起张晓微的手,往外面走去,黄青峰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黄警官,既然你已经开始意识到,我也就不瞒你了吧,不过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因为听起来,可能会有点匪夷所思。”等黄青峰反应过来跟上来后,我又转过头对他说。 黄青峰连忙点头:“小兄弟你说吧,我没关系的,不用顾虑我。” 我也点点头,扫视了周围一圈后,看着他道:“黄警官,无论你信不信,听了会是什么感觉,我都必须要告诉你,刚才那会你看到的不是我。因为自从进了罗文信房间,你们离开后,我就没有再出来过,就算后面和他说了话,也是直接回的房间收拾行李,直到你进来,整个时间段就没有出过房子。” “什么?”还没等到我说完,黄青峰整个人就已经僵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脸一阵泛白。 尽管在我一再的明示暗示中,他心里已经开始有了答案,或者说心理准备,但当真听到确切的答案,从我嘴里说出来时,也仍然还是被震到了。 “小兄弟……你说的都是真的,确定没开玩笑?”好片刻后,黄青峰脸上才恢复了几分血色,不敢置信地问。 “如果你在那段时间,确实有看到一个穿黑裤子和黑鞋的我的话,那我就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看到的确实不是我。”我看着他轻声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伪装成了你?”黄青峰似乎依旧未能完全反应过来,或者说依旧还是不敢承认某种事实。 我轻轻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就算再经受过多严谨严密的科学逻辑训练,曾经是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又怎么可能意识不到我说的是什么呢? 一个大活人,又怎么可能几乎毫无破绽的伪装成另一个人,还能堂而皇之如入无人之境的闯进这地方。 果不其然,见我光是笑不说话,黄青峰顿时也不再抱任何幻想了,承认了在他看来或许很可怕的某种事实。 “这……可是大白天啊,不是说那些东西,只有晚上才敢出来,白天都是躲着的么?”彻底清醒的认识到当时看见的是什么东西,黄青峰脸色顿时又开始泛白,额头也有些冒汗。 “那是一般的阴物才会这样,你看到的不是一般的阴物,所以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对它的影响都不大。”我淡淡一笑,然后深吸一口气,“这东西非常危险,极其不容易对付,不过黄警官你也不用太担心,她是冲着我,和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来的,只要我一走,就会也跟着我走了,应该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说着下意识地握紧了张晓微的手,有些凝重地看着她眼睛道:“她是从老家跟我到省城来的,之所以跑回来,除了是想在年前找到老头子,就是为了把她引开,离我家人远点。这东西非常不好对付,光是我自己对上,没有半点把握,如果她伪装成什么的话,就算在面前我也很难辨认出来。现在她既然伪装成我冒出来,就说明她开始准备要做什么了,所以从现在起,我们一点都不能再分开,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以免给她可乘之机。” 见我语态异常严肃,张晓微顿时也认识到了形势的严峻,也同样将我的手抓得更紧了,认真地点了点头。 “黄警官,刚才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看见那个我?”轻轻笑了笑,示意她不用太紧张后,我又问黄青峰。 黄青峰已经完全被这个事实,和我刚才那些话弄得懵住了,迟钝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反问我:“你说什么?” 我只好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哦这样啊,等我想想。”明显有些紧张失措的想了想后,黄青峰回答道:“其实我也不敢确定,能确切回答你的,只是我看见那个东西的时候,小陈小叶他们也刚刚来了前面,当时除了我没有别人,但就像你说的,那东西神秘莫测,不好对付,他们有没有在别的地方看到,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没关系,那东西虽然诡异,但也不大可能会有几个分身,同时出现在几个地方,你只要把她当时从哪出来的,又和你说了什么说清楚就行了。”知道他此时心里定然是慌张,甚至是惊恐的,我便将语气放缓了一些,略带几分安慰地说。 黄青峰迟疑了一下后,皱起眉头道:“我当时刚刚把他们遣散出来,准备在门口抽支烟再走,刚点燃抽两口,那东西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但是没有主动和我说话的意思……” 原来,那艳傀变成我的样子,从铁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其实多少是有些不正常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黄青峰当时丝毫没有想过,竟会出现这么离奇的事情,所以也根本没有多想,见“我”出来就笑着迎了上去,问是不是都弄完了,还有多久可以走。 说着还派了支烟过去。 但那个“我”我并没有接烟,而是下意识掩掩鼻,皱了皱眉眉头,露出一副对烟草厌恶的表情,将面前的烟雾扇散后,才放下手对黄青峰说马上了,再等几分钟。 说完,便撇下黄青峰扭头回了铁门里。 当时没有多想,所以黄青峰也没觉得哪不对,直到这会得知看到的根本不是我,才想起我当时走路没有脚步声,而且进出时,铁门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由于朽化和地不大平的原因,那道铁门如果不用地上的一块砖头挡住的话,就会慢慢地自己关到一大半,关的途中会发出声响,再进出也需要重新推拉开,发出更大的声响。 但那个“我”进出整个过程,铁门都没传来任何声音,过了几分钟,黄青峰再进去的时候,铁门也是关了一大半的状态,并没有用砖头卡住。 再然后,就是推开铁门进去,撞上我们正在卿卿我我了。 没有什么明显的行为,也没有主动说话,这也就意味着,我无法从黄青峰的描述中分析到什么,于是皱着眉沉默片刻,收起思绪说了些宽他心的话后,便走出绿漆大门上车离开。 也就是在这时,我又接到了一个令我毛骨悚然,接下来的想法也完全被打乱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