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合院,已经夜里快十一点钟,基本每个房间和院子里的灯都亮着,于夜幕中静悄悄一片,说不出的清冷。芸姐还坐在沙发上等我回来,旁边餐桌没有动过,完全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放着小媳妇临走前做的早已经冰冷的几个菜,小李诺已经在她怀里睡着,傻子王兴则在晚上草草弄了些吃的填饱肚子不久后,被她约束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有没有什么消息?”我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憔悴,然而此时的芸姐却也不比我好到哪去,一脸的愁云。 同为女人,小媳妇和她之间能说的话注定会是最多的,很多不会和我提及的东西都会和她说,但即便如此,小媳妇的突然不辞而别,也同样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我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丝不用想都知道很难看的苦笑,同时心里仅存的一丝丝希望幻灭。 既然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也就说明,她这边也同样没有任何消息了。连芸姐这样唯一一个最亲近,知根知底的闺蜜都完全联系不上,也得不到任何消息,旁人找起来也就更加不容易了,哪怕是同床共枕了许久的我。 “不急,慢慢来吧,既然她有心要走,或者躲起来谁也不见,就肯定是有策划的,刚开始第一天也肯定会藏得比较深,过后才会慢慢松懈下来,应该最多过个两三天也就能有消息了,所以你也不要太担心,没事的。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让身体垮下来。”轻声安慰着我,芸姐便起来准备把小李诺放到沙发上去帮我弄吃的。 她将动作放得很轻,但也还是才刚刚起来,还没来得及将人放下,小李诺就还是醒过来了,揉着眼睛哼了两下就要开始哭。 “怎么回事?”这时我也发现了小李诺眼角的泪痕,眼睛还有点肿,明显睡着前刚刚哭过,而且哭得还不轻。除了老头子离开那天早上,就从没见她哭得不可收拾过,就算一整天没有见到小媳妇,想她了也不应该至于这样。 “唉……谁知道呢,也许是一整天没有见到“小妈”,想她,也知道小妈不见了吧,从天黑下来没多久就一直哭,像上次一样怎么都哄不好,把你那支笔塞到手里也没用。”芸姐一声叹息,一时间也顾不上去弄吃的了,只能抱着人在屋子里边走边哄。 “我来抱抱看吧。”心情再低落消沉,也不能对亲如骨肉的小家伙漠不关心,一听又像上次那样哭得异常伤心,心里顿时就柔软了一下,伸手准备把人从芸姐怀里接过来。 “要得,你试试看吧,这时候抱抱她也好,我去给你弄吃的。”芸姐看了看我,继而点头。 “不用再弄了,就把桌上那几个菜随便热一热吧。” 说来也有些奇怪,起初转到我臂弯的时候,哭着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家伙还有些抵触,但闻到是我的气息后,立即就抓紧了我胸前衣服不放,哼哼两声就很快消停了下来,重新睡着了,全程都没有睁开眼睛看过我一眼。 见小家伙完全没闹,芸姐顿时也放心了下来,转身开始拾掇早已经冰凉的菜,而我则抱着人跟在身边看她弄。 “对了,有个事情得和你说一下。”将小媳妇做的那几个菜收到灶台上开火后,芸姐回身看了我一眼道:“你说的那个水杯我已经找人检测过了,里面有安眠药的成分,大概是能让一个成年人睡一夜不会醒的量,对没有用过的人药效会更长一些。” 我轻轻点头,对这个结果没有什么意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不会醒来,就算小媳妇去意再决,也不可能放得下心离开。所以现在唯二的疑点是,那场长梦究竟只是一场梦,还是谢一凡或者艳傀真的已经潜伏到了附近,我浑水过去趁虚而入,如果梦里老头子没有出现的话,药效过后我究竟能不能主动醒来。 不过仔细想想,光是最多两三片安眠药,怎么也不大应该能让我一觉睡到那个时候,期间完全跟死人一样。 “再有就是,我觉得找微微应该不是一两天就可以的事,这么大一件事恐怕瞒不住,而且瞒着也不好,所以在诺诺先前睡着后,我想来想去,还是告诉爹爹他们了。” “说就说了吧,他们现在怎么样?”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什么都还得人哄着,小媳妇这突然一走,就算有人告诉我一两天就能找到下落我也不会信,能在年前有消息,就已经是相当乐观的局面了,所以想不被家里知道根本不现实,相比起来,我更担心的是他们听到消息后着急。 “挺着急的,不过大体上也还好,我已经暂时把他们稳了下来,就是爹爹还在有点发火,一口认定准是你和微微吵架欺负了她,我怎么解释也不大相信。”回答完顿了顿,芸姐又道:“至于你丈人丈母娘那边,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也让爹爹他们暂时先不要说,毕竟微微回家,或者和他们联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好好一个人在这边说不见就不见,不是一件小事。” 我轻轻点头,考虑了一下后说:“爸妈那边就暂时需要你继续和他们说吧,我就先不和他们联系了,免得说不清楚,重点是把他们稳在家里面,千万不要过来,其余的我等下会安排。” “我知道,你一说师公在你之前的那个徒弟,有可能又出现了,我就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有叮嘱他们不要来,不用你再为这个操心,现在问题是……老丈人那边该怎么交代?” 我想了想,道:“那边,就由我亲自去和他们说吧。” “你要去微微家那边?”芸姐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我。 “嗯,已经订好了明早六点的机票,去看一眼,把事情告诉他们就回来。”我点头道:“虽然她和他们联系的可能性很低,我也还是想去碰碰运气,再说这么大的事情,光在电话里说也不合适,亲自过去才能说得更清楚,没准还能得到一些线索,就算不能,也可以说通他们,如果她有和家里联系的话,就第一时间告诉我。” 看着我想了一会后,芸姐轻叹一声道:“这样也好,想去就去吧,不过你得做好,在听到这么大事情后,他们肯定会心急如焚,对你的态度也可能不会好的准备。” “我知道。”微微沉默了一下后,我道:“人是被我弄丢的,一天找不回来,他们怎么对我都不过分。” 知道我此时情绪已经跌落谷底,芸姐也就不再做无谓的安慰了,想了想又说:“可以在那边多待一两天等等消息,这边不用你操心,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不,必须明天去明天回。”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后,我摇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把你们这么多人丢在一边,我不放心。” 说话间,芸姐已经将几个菜都热好,和饭一起放到了餐桌上。狼吞虎咽的将每个菜都吃下去一半,饭也塞了两碗进肚后,便摆开了笔墨纸砚开始画图,用的还是以前引灵的画法。 此时我无论精神还是情绪都严重不佳,并不适合用对精气神要求更高的令魂画法。虽然谢一凡堂而皇之出现,把我当成第一目标只是一个梦,但我相信自己不会判断错,这绝不仅仅只是一场梦那样简单,所以万万不能马虎大意。 关键是,随着小媳妇这突然一出走,我心里更是有一种,即将要有非常不好的大事发生的强烈不安。就算这种感觉,完全只是因为小媳妇不辞而别而起,并无事实依据,为了将这种惶恐不安缓解一些,我也必须把能想到的都做了,才能让心里稍微踏实一点。 随着画图引灵过后,白面书童和萧清荷都先后被我召唤了回来,得知我目前处境,当即便决定暂时完全放下自己的事,先全心全力帮我把目前的难关渡过去。由于两年之期未满,白面书童不直接见将军魂的约定不能轻易打破,于是商量了一番后,就由萧清荷去老家那边,帮我将老爸他们保护起来,必要的话随时向将军魂求助,而白面书童,则和我白天临时去原来的地方找来的吴老先生一起,就留在三合院附近保护芸姐母女。 正如老头子离开前,曾有一次和表达过的那样,我是有家的人,从头到脚满身的羁绊,所以并不适合参与进对付谢一凡的事情当中,因为会天然处于极大的劣势中,处处需要分心,弱点可以说到处都是。反应到具体上,就是我对关心的人的担心,远远大于对自己的担心。所以老头子,一开始就极力把我排除在外,尽最大努力不牵连到我的选择完全正确,当然这也是完全处于无奈的唯一选择。 知道我天不亮就要去广东,等萧清荷和白面书童都离开三合院后,芸姐便让我去休息一会,恢复恢复精神好去见小媳妇爸妈。但眼下这个时候,我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就算自己想也做不到,而相应的,芸姐也是同样的状态,于是都心知肚明对方这时候不可能睡得下去后,便干脆在沙发上说起了话熬时间。 这女人知道我回来之前去找的是谁,也知道对方什么身份,毫无疑问。将一个房地产老板弄成这个样子,一点余地都不留,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对方不可能会不记仇,完全任由我摆布,一点报复的心理都没有,之所以现在对我言听计从,完全是知道那些常规手段对我没多大用,短时间还没有反制的方法而已,一旦被陶老板找到,不惧我那些威胁手段的办法,等待我的就只会是狂风暴雨般的报复。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完全不会有任何一丁点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甚至还会将那孙子弄得更惨,总之这口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选择往下咽。而芸姐虽然也心知肚明,这样做会导致的后果,但也丝毫没有觉得我做得不妥的意思,尤其是在得知,陶老板长期以来对张晓微做的那些事后,更是一丁点那些方面的心思都没有了。 对方虽然钱大势大,但自己在省城耕耘这些年,也不是软柿子完全任人拿捏的,如果真不知道进退要把事情弄大的话,奉陪到底就是。 “微微有和我说过一些,那个姓陶的为人很阴损,依然时不时还会纠缠她的话,所以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她挺不容易,因为那姓陶的,就是她在跟你之前的一面镜子。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是她一段极其不光彩的、耻辱的过去,不幸的是这段过去你还知道,所以在你们刚开始那段时间里,她始终都不敢对你主动,稍微一有那些想法,就会立即想起那段过去,觉得自己不干净,完全配不上你,就算后来终于克服这一点,和你真正在一起了,也始终没有忘记,更不敢忘记自己的过去。” “而那个姓陶的时不时的纠缠骚扰,就等于是一面她无法摆脱的镜子,总是会让她看到自己过去的样子。” “所以她跟着你很不容易,尽管你从来不会提及,总是竭尽所能的对她好,但也正是因为你对她好,才使得她根本不敢忘记,也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后悔没能把最好最纯真的自己给你。虽然她从来不说,我也完全看得出来,在你面前她始终都很小心翼翼,甚至小心翼翼到……在你面前她不再是自己,也没有了自己。” “所以我很同情她,一直以来都发自内心理解她,将她的所有不容易看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变成最好的闺蜜,她也从来不会防着我,多想我的原因。” “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不容易到这种程度,那个姓陶的,也完全不是没有放过她这么简单,所以你今天做的事没错,换作我是男人的话,要了那姓陶的命都完全有可能。不过和你说这么多,我不是想和你说做得对,是想问你一句,你真的不在乎她那段过去,如果真娶了她,将来也会和现在一样,她的过去不会成为你们的任何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