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峰再次抬头望天,看着太白星,轻声道:“年轻时,我在山野修行,推算之术无不灵验。便自持甚高。那时天下刚刚平定,便下山,以为利用道术,便可协助君王,安定天下。” “你不是做到了吗?为大唐鞠躬尽瘁。” 只见李清峰摇摇头,接着,他便开始往竹林旁走,我跟在后面。 不久,便出了竹林,乃是玄武门。 李清峰依旧往前,边走边说:“岐晖道长,是李渊皇帝的谋臣,曾经因为接应圣驾,编造谶纬,而使楼观辉煌一时。楼观擅长观星,这乃是我的拿手本领。我自然不服,继而选择辅佐秦王,利用所学,遮星移气,迷惑岐晖,让他没办法占出未来,从而让秦王能够成功发动玄武门之变。只是成王败寇,虽成就了太宗皇帝,却也让许多人变成冤魂。更是因为我的一句碎语:古昆仑有长生不老之药。让楼观派的众人,奉命去了古昆仑,并且困在了那里。” 我跟在后面,两边的幻术玄武门景象,慢慢变成破碎的镜影,逐渐消失。 接下来,我们好像走在崇文馆的过道上。 李清峰接着说道:“岐晖被驱逐,我继承了他的位置,担负为大唐预测的重任,世人更是尊称我为国师,在这里,我也遇到了亦师亦友的原天罡。我们珠联璧合,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逃不过我们的预测。即使李建成的冤魂带阴兵夜袭宫殿,都被我们用点睛笔画像破解。我们为太宗推算未来,修改过去。仿佛,我到达了自己理想的境界。” 说完,崇文馆燃起大火,吓了我一跳,但这火只是光亮,并不灼热。 周边烧尽,再次化成斩龙脉的山顶。 我同李清峰站在顶上,看着一片血红的山下。 李清峰说道:“原天罡师傅,本不想做斩龙脉这种事,但是我认为,只要对大唐有利,便可为,于是劝说他,一直以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不可再动干戈为借口。师傅终于答应,只是叹息。或许,他知道狡兔死,良弓藏的道理。后来,他回到家乡,并很快死在了那里。” 接着,山崩地裂,山顶化为平地两边隆起建筑,化成宫殿。 这里,便是李君羡被杀的偏殿。 李清峰看了看天上的荧惑(火星),苦笑道:“其实所谓的谶纬,也不过是人编造的预言。别人能编造预言,我们为何不能编造假象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须分的太清楚呢?只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总需要一个交代。只是看到师傅和李将军的下场,我也感觉到:人生如棋,你我皆是棋子。” 说完,周边建筑如同水墨,被风吹尽。 而我们站在泰山脚下,地宫前。 李清峰看看天上,摇摇头,说道:“这世间有许多事,如同棋局,一旦进来,便再难脱身。岐晖如此,原天罡如此,李君羡如此,而最后的我,李清峰,也会如此。太宗皇帝已经准许我在终南山编制历法,而武后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封禅,利用我的威望,让我上书封禅之事,将我牵扯进来。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我利用道术辅佐君王,而是君王选择我利用道术。”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地宫口,李清峰转过头来,对我笑着说道:“李渊皇帝,选择了岐晖的谶纬之言,太宗皇帝选择了原天罡斩龙脉和我的推算之术,而武后,需要的则是我的名声。或许,他们是否真的相信道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他们知道,世人需要道术,需要一个能比世人更懂得世界的人。” 李清峰看向天空,大笑道:“世人面对世界的未知,感到恐惧,道士便是他们的寄托,他们相信,道术能破解所有的神秘。太宗武后他们,根本不在乎道术是否灵验准确,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对他们有利的道士,作为一个棋子,镇住人世间这盘棋局。” 李清峰再次看向我,说道:“《南淮子》上介绍有隐玄地,就是这地宫和岐晖他们所困之地,你是否感到神秘,感到未知,感到恐惧?” 我明白他的意思:人生如棋,已是残局,何以破局?唯胜一目。 李清峰,想让我作为他的棋子,去下一盘棋。 与何人对弈? 对手是神秘,是未知,是恐惧。 或者称之为:天。 李清峰笑道:“我不知你是否愿意,也无法强求,因为当我等到你,那时我已经在这地宫内,不知异化成什么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知道,在那古昆仑里,有一群楼观派的道士,他们也在等着一人,去解救他们。” 说完,李清峰便转身,然后唱道:“风无定,人无常。流浪一生,不如归乡。” 最后隐没在地宫里,幻术消失了,我站在空荡荡的通道口。 我走回了月亮密室,看着低垂的月亮。 太阳密室里,太阳最初处在象征东方的日出之地。随着金木水火土幻术,太阳西落。 而后我在太阳西落后,吹灭蜡烛,然后旋转日晷,黄昏转成了夜晚,这时太阳变成月亮,再从东边升起。 而如今,经历土火水木金幻术后,月亮西落后,接下来只要再次旋转日晷到本来的位置,黑夜便会变成黎明,太阳将再次升起,出口再现。 这不仅印证了山顶石碑上的:黄昏时为入口,日出时为出口的暗语。 更暗示了推背图上的那句:时光逆流。 只是这幻术设置的时间可以逆流,但是,李清峰的一生,却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这就是最后他唱的原因吧。 如果再次让他选择,他或许不会下山,不如专心在山野里做个平凡的小道士。只是人世间的事,一旦入局,就再难离开。 这时,我心里却感觉咯噔一下。 不是担心去古昆仑,以现在我的实力,去完全就是找死,还救什么人呀。 而且李清峰也没有强求我。 或许,有一天,我会去吧。 如今,让我感到担心的事:玄机师姐,她们为我逆天改命,是不是一盘大的棋局,而如今我入局,怕是也再难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这盘棋,又是同何人所下呢? 我旋转石柱,改变时空,穹顶太阳再次升起,而我在通道内等了一会,出了清虚洞。 站在洞口,我再次回望,那石壁上的宇宙两个字。 《麟德历》为何不计算岁差,或许,最后李清峰认为,世间只是旧人换新人而已,一切都没有变,不存在岁差吧。 我回到了宗清观,而白天,终于开始筹备起了仙姑的祭奠。 中午的时候,宗清观来了一位的道姑,大概五十多岁,长的很端庄秀丽,举止优雅得体,很有修养,拿着一把黑色羽扇。 宗清观的人好像很重视她,所到处都有监院陪同,那些虚字辈的道长,遇到也都是很恭敬地打招呼。 我问洪师兄这是谁。 洪师兄小声地说道:“这是终南山观星台的道姑,与死去的仙姑是师姐妹,仙姑秘不发丧,就是等她过来。” 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背景,竟然让宗清观的人这么重视。 下午的时候,我打听到仙姑的祭奠,明天举行,而我在清虚洞耗费大量精力,虽然在里面睡了一段时间,但仍需要补充体力。 便早早的上床睡去。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人敲窗。 我问了几声是谁,都没人答应,打开窗户,却发现是只乌鸦,正落在外面。 我感到晦气,驱赶几下,可是那乌鸦虽然飞起来,却一直不离开。 我气急败坏,冲到外面,这时乌鸦才往远处飞一点,我一回头,它又飞了回来,如此往复几次。 我终于理解,这个乌鸦想带我去个地方。 我跟着乌鸦,来到了仙姑的院子,树上挂着一盏灯,灯下站着一个人,正是白天那个终南山的道姑。 乌鸦飞到道姑面前,化成了一根黑色羽毛,飘落下来。 道姑接到羽毛,插进羽扇中,然后看向我,笑道:“玄生,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