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里面的这个人就是你说的大老板?”我问纸人。 纸人没有说话,而是示意让我注意这些人的变化。 这花轿里的女人一直盖着一块红盖头,我看不清她的面目,但是这女人裹着一个三寸金莲小脚,我却看得十分清楚,而且她的身材十分曼妙,凹凸有致,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标致的古典美女。 我数了数这里面的轿夫,前后正好八个人,这么一顶八抬大轿抬过来,可以想见他们没有带一个多余的人。 再看看外面那些纸人,数量上可以说跟这些拉着鬼轿子的人差不多,但是这鬼新娘一从轿子上面走下来,就看见一种无形中的气场把这些纸人给压住了。 所有的纸人眼睛齐刷刷的盯着眼前的那个鬼新娘,而每个人的身子则不停的哆嗦着,而且在这些身着寿衣的一群人面前,他们实在显得有些獐头鼠目。 鬼新娘缓缓走了几步,便停在轿子前面,而那些轿夫则分次从杠子两边走了出来,分立在鬼新娘的两侧。 留在外面的其他几个纸人,显得非常怂包,那鬼新娘只轻轻抬了一下手,纸人中间已经有一个想都没想的跪在了地上,接着那跪在地上的人便点头如捣蒜的给这新娘子磕起头来。 不过,这一切场景一直都非常的安静。 照理说,姑父的店子这么小,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我们都是可以听见的,可是那新娘子一出现,整个世界就像陷入了一个无声世界一样,跟之前那些纸人敲门的情景形成了两个鲜明的反差。 站在我身边的那个纸人精神高度集中,一直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那个显示屏幕,我可以清楚看见他此时的面部表情,当门口那个纸人扑通跪倒在地的时候,我身边的纸人眉头皱的几乎要挤破掉。 看得出,他现在的表情比之前还要愤怒,他脸上那些用笔勾勒的线条,此时显得特别灵动。 我把视线重新转移到显示屏中,显示器上的那个新娘子表现的十分沉稳,头上的盖头也一直没有掀开,那些轿夫这时候随着门口视线的增强,显示在屏幕中的样貌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这不是一群现代人,因为绫罗绸缎的寿衣样式都是很古老的马褂样式,而有的轿夫甚至还留了一绺长辫,并且所有的人头上都顶着一顶黑色的瓜皮小帽,这些装束可以说有很明显的时代气息。 “这是洪门的八大金刚,那个一直不肯剪辫子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雷老虎,这新娘就是人见人怕的诸城姥姥,据说生前是诸城的人,因为埋在铁山的一块养尸地里,又加上月亮长照,这诸城姥姥就变成了旱魃,阎罗王好几次过去都没把她收了,后来没办法,阎罗王只能转围剿为招安,诸城姥姥现在已经是地府的正规编制,不过她的权利高度自由,除了阎罗王,没人敢甩他面子……”纸人终于开口说话。 我一听这话就有些来了兴趣,于是问那纸人:“那她怎么是一副新娘子的打扮?” “诸城姥姥为阴间杀人不见血的冷血娘子,绰号就叫做鬼娘子,不过她生前是一个烈女,因为大婚之日,丈夫被阴兵拉去当壮丁死了,所以诸城姥姥便跟着上吊自尽了,大婚之日屈死的人可谓煞气极大,因此到了阴间依旧一副新娘子的打扮……”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究竟有什么过节,他们要对你们赶尽杀绝?” “诸城姥姥是阴间黑道老大,道上有道上的讲究,冯记者就是死在我们斧头帮的地盘上,而且冯记者手上大量的材料死后便找不到了,所以诸城姥姥就要在我们头上出气,问题出在我们身上,我们今天当然死有余辜,不过那份材料至关重要,我今天来就是要把他生前留下的大批材料交给你,没有这些材料,就算你有冯记者的记忆,也是徒劳,毕竟好记性不如一个烂笔头。” 此话一出,我大概就明白了这些人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想不到阴间也是这么黑,还有黑道白道,但仔细一琢磨,我又有些不乐意了,这诸城姥姥看样子就很厉害,可以说杀人不眨眼,他们这么做不明显的是坑我吗? 我不胜其烦的就向这个纸人兴师问罪:“老兄,你这么说我可就有意见了,你既然知道这份材料有多危险,你们刚才还这么招摇过市!你不怕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那纸人就是个笑面虎,一听我这话马上就乐了:“您真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冯记者也算是没有看错人,你有所不知,这份材料是仙人渡摆渡人牛老二在河里面捞起来的,之后牛老二就把他当成了一份土特产捎给了我们,换言之诸城姥姥压根就不知道冯记者的材料在我们手上。” 我一听这人极力为自己开脱罪名,就知道她办事很不牢靠,于是发起牢骚又说:“那你现在没个理由的闯了进来,还不是会引起诸城姥姥的注意,平白无故的就朝我们店子里钻,是个人都会起疑心的。” 谁知道,纸人这时竟然又微微一笑回答:“冯记者对我们斧头帮恩重如山,我们一看是冯记者交代的事情,马上就酝酿了一个局,三天前,我们斧头帮的人故意把一个阴兵虎符一两百块钱卖给了你姑父,这阴兵虎符可以调集阴兵五百名,我们今天就是佯装来寻找这个阴兵虎符才进来你姑父店子的,要是你早点来这店子过个夜,恐怕我们也不会等这么久才来,所以诸城姥姥根本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我们就是单纯来找这个阴兵虎符搬救兵的!” 说完,纸人有向我指了指屏幕最旁边的一滩血迹说道:“看见了吗?这是一个完全跟我们两家人不相干的一个野鬼,只可惜他来的太不是时候,而且还在一个不该来的点来了,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只有奉陪到底了,所以……我的同伙直接把这只鬼的头颅给割了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为了做到绝除后患,我们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所以,诸城姥姥就算是有通天本领,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的。” 纸人一番话令我马上恍然大悟,难怪这些人一进门就大喊着救命救命,原来是用来麻痹这诸城姥姥的,而他之前在电脑桌前停顿了一下,原来就是因为这个野鬼的闯入,看来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简直不容想象,连孙子兵法都搬了出来。 我正琢磨着这个纸人下一步会怎么办,哪里想这个纸人早就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个他说的所谓阴兵虎符,此时将那个兵符紧紧的握在自己手里。 原来姑父这个老油条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那天这东西实际上是跟一个玉如意一起打包卖的,本来姑父看都不愿意看这玩意一眼的,无奈斧头帮的人执意要两个东西一起卖才行,这老头没办法才出了两百块钱一起买了。 这也就是股东行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东西买回来以后,姑父想都没想的把他丢在了桌子一边,所以这纸人一来就翻到了这东西。 我见他拿到了阴兵虎符,马上就要问他下一步怎么办,没想到这人马上就顺着门缝挤了出去。 我生怕这些事情暴露了,于是一个人独自坐在电脑面前,看着显示器里面传来的画面。 “老刘,别怕他,前些日子丢掉的阴兵虎符被我找到了,原来被人捡了卖在这个古董店了,你别怕,我现在就去调集一些阴兵来。”那个纸人走出房间以后便这样对诸城姥姥这样说道。 诸城姥姥一见这纸人手里果然握着一个阴兵虎符,一开始还有些触动,表情为之一震,但没过多久这诸城姥姥竟然神经病一样的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王把头,没想到你堂堂一个斧头帮帮主竟然这么幼稚,我诸城姥姥的家事,你也不问问,谁敢插手,就算你调来救兵,又怎么样?黑道中的事情,就算阎罗王来了,我说一个不字,他也不敢说一个是字!” 我一听诸城姥姥的这种奸笑声,就觉得这人实在是厉鬼一个,言辞间都是这么阴毒。 如果是个人,我可能毫不犹豫就冲上去跟他理论一番或者打他一拳,可这是个鬼,而且还是个有权有势的厉鬼,我想这样的主儿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的。 我坐观其变,就等着看看双方会出现什么样的阵势。 那纸人首领听了诸城姥姥的话以后,可能是被唬住了,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僵硬了。 接着那纸人首领便把阴兵虎符收了起来,脚一跺,双手捻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的做起法事来。 只见长长的街道上,一瞬间就刮起了一阵阴风,那阴风由远及近,到这边时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再过不久,这龙卷风里便开始飞沙走石,乌云滚滚,覆盖了整条大街。 这么一个时间点,这么冷的天气,看着这一阵阴风就感觉汗毛直竖。 又不多久这滚滚乌云里马上就轰隆隆的扯出几道白花花的闪电。阴风的嚎叫声还有轰隆隆的闪电声听得我背后凉飕飕的,就感觉这些人仿佛针对的全是我一样。 怒吼声中,这滚滚乌云里马上传来一阵一阵马蹄乱踏的声音,我盯紧显示屏幕再一看,发现这滚滚乌云里已经飘起了无数的纸人纸马。 那些纸人各执兵器,千军万马立刻杀到了诸城姥姥面前。 但就在这么一种大兵压境的情况下,仍然看不出这诸城姥姥有任何的慌乱,只见这诸城姥姥面对这些纸人纸马面不改色,从容淡定的说了句话:“好,王把头,有骨气,既然你这么讲义气,只叫来你们斧头帮的人,而没有去搬阴兵,那我就赏你个全尸!” 诸城姥姥这时突然掀开红盖头,龇牙咧嘴的向这些纸人纸马鬼号了一声,她的庐山真面目这时也一下子露了出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我魂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