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忧回了听风楼,便瞧出了温故的神色。当着素兮的面,赵无忧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吃了药便在书房里待着。 温故也懂了赵无忧的意思,偷摸着就去约了陆国安一趟。 东厂戒备森严,陆国安只能早作安排,这才把温故弄进了东厂。瞧着那老头贼溜溜的眼神打量着自己,陆国安怎么看都不舒服。 “扎木托,旁人不知道你,咱们东厂可有你的底,你别以为跟千岁爷攀上亲,就能把这东厂当成自家的后花园瞎晃悠。”陆国安领着他进了一见僻静的屋子,“说吧,什么事。” “你早前不也是关心你自己的身子吗?”温故意味深长的笑着,“我今儿是来办好事的。”说着,温故竟还真的不认生,堂而皇之的坐了下来,“来来来,我给你把把脉。” “什么?”陆国安被弄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这温故是哪根筋不对啊?今儿这太阳是从西边上来的?早上的时候还真没看仔细。瞧瞧这小老头那一脸的坏笑,保不齐一肚子的坏水,不定要玩什么花样。 “坐啊!”温故道,“还愣着干什么?来来来,我给你看看,是否能治好你的隐疾。” 陆国安干笑两声,“有劳了,只不过我现下没什么空,要不改日……” “改什么改!坐!”温故这老头倔强的时候,是九头牛都拽不回来的。 见状,陆国安只得坐定,一脸疑惑的伸出手,“扎木托,旁人不知道你是谁,我却是清楚的,你别耍什么花样?你这样笑得,让我心里直发毛。温大夫,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这样绕弯子。我这人虽说嘴上沾点便宜,可若是办起事来还是很认真的。” 温故蹙眉看他,“你觉得我这一老头子,实在逗你这后生晚辈玩?” 陆国安呵笑两声,然后一本正经道,“难说!” “呸!”温故啐他一脸,“就你这小子这副嘴脸,我还真的没必要帮这个忙。要不是觉得你这人忠肝义胆的,跟着穆百里狼狈为奸得那么忠心耿耿,我……” “等等等等!”陆国安忙道,“这狼狈为奸——怎么就跟忠肝义胆和忠心耿耿闹一处了?温大夫,你是北疆人我是知道的,但是大邺的成语可不是这么用的,你得分门别类,你得把话捋清了再说。不然教人听见,还真当要让人笑掉大牙。” “我来是办事的,不是听你说教的。”温故厉喝。 陆国安急忙赔笑,“得得得,我也不是跟你吵架的,若是赵大人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就是。咱们东厂如今是尚书府的后院,赵大人有什么事,咱肯定照办。” 温故哼哼两声,“赵大人说,让你坐着别动,我给你施针。” “啥?”陆国安愣住,“别开玩笑了,我这厢还有事忙着呢,施什么针?”语罢,他作势要起,却见温故还真的从袖中取出了针包。 哎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来真的? 陆国安愣了半晌,“来真的?” “你以为我偷摸着进东厂,是跟你猫捉老鼠来了?”温故翻个白眼。 “哈哈,那个——那个我真的有事,温大夫要不改天?”温故道,“你躺好,若是我一不小心扎歪了,你这辈子都得耷拉着脑袋当个死太监。” “啧啧啧,这就是温大夫的不是了,大夫都是救死扶伤的,哪有威胁恐吓病人的?”耐不过温故的软磨硬泡,陆国安只好褪去了上衣,“温大夫稳点,可别扎歪了,我一会还得去给千岁爷办事呢!” 温故又是一个白眼,“那么啰嗦,还是不是个男人?”一针下去。 陆国安嘴角一抽,“现在还不是,估摸着温大夫要是医术高明,痊愈之日才算。” “有你这张嘴,她的日子能闹腾一些,不至于那么清冷孤苦。”温故自言自语。 “谁啊?”陆国安问。 温故不语,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太多为好,治好在说。好在他方才给他探脉,虽然他这隐疾的确不太好治疗,好在某人这一直以来也始终在坚持吃药看病,估摸着还是有希望的。 虽然……希望并不大,可自从颠簸一生还能遇见自家闺女,温故对人生是信心满满。这瞎猫遇见死耗子的事,也不是没可能的。 保不齐所有的人生,蹭的一下就圆满了呢? 等着施针完毕,陆国安面色青白,身上满是汗涔涔的。回过头,陆国安边穿衣服边望着温故,“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我治病了?我自己都没怎么放心上,你哪来的善心满满?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这追杀你也不是一日两日。” “如今虽然局面缓和了,不过当年是咱们东厂逼得你没有藏身之所,你就不恨吗?扎木托,如果你恨我,恨我们东厂,我都是理解的。” 温故轻叹一声,“我今儿来,就是转呈给你治病的。这件事无忧也知道,所以你别以为我是在害你。治好了你,是因为有件事得让你去办。且不管能不能办好,总觉得有希望就行。” “此话何意?”陆国安问。 温故无奈的笑了笑,“大概是觉得前半生欠了太多,所以后半生都在偿还中度过。过些时候,你若是身子有了反应,我便告诉你。现在——不管什么时候,烦劳陆千户洁身自爱。” “哎哎哎,你这人……”这次换陆国安着急了,“怎么说话呢?”他什么时候不洁身自爱了?何况他想不自爱,也得硬——得起来才行啊! 真是的,这老头说话太不靠谱,哪疼戳哪,跟那赵大人还真是一个模子的。 “得,我也不跟胡扯。”温故收拾了针包,“每日的这个时辰我都会来一趟,若是来不了,夜里也会去蝶园,你记得去那里等我。蝶园那头,我自己飞进去就去。” “你这会怎么对我的病那么执着?”陆国安诧异,“不是中邪了吧?” “邪你个头。”温故破口大骂,“你这小子真是不识好人心!我这厢辛辛苦苦的为你打算,你倒好,还觉得我在坑你,我是这样的人吗?” “差不多!”陆国安已穿好衣裳。 “你!”温故气得七窍生烟,“罢了,不与你这小辈置气,免得失了我这长辈的风度。” 陆国安挑眉看他,还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不过温故这番心意,他还是领情的,只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丑话说在前头为好,如此一来到时候即便有了什么事,也不会期望太高而失望太甚。 送温故出去之前,陆国安道了两个字,“谢了。” 温故笑笑,这才像句人话。 眼见着温故回来了,赵无忧不冷不热的斜睨他一眼,“这么高兴,是觉得有希望了?” 温故环顾四周,“素兮那丫头不在?” “我让她去打听江湖消息了。”赵无忧敛眸,抿一口杯中果茶,“你有什么好消息,还是赶紧说吧!估计外头闹得这么厉害,某人也该耐不住了。” “有希望。”温故乐不可支,“我跟你说,那陆国安的身子不过是早年受过伤罢了,而后他自己也一直在调理,是故今儿我给他施针疏导筋脉,想着这两日大概就会有些反应。只要能有反应,就说明痊愈有望。到时候我再给他重新配药调整,就算是成了。” “这就是说,暂时是有希望,就看这两天他的身子能否有效用产生?”赵无忧总能一针见血。 温故尴尬的笑了笑,“你总能听出来。” “这点意识都听不出来,还怎么在皇上跟前混?”她略显无奈,仿佛是在等什么。 “你这是在等什么?”温故问。 赵无忧淡淡一笑,梨园底下有动静,她缓步走到回廊里站着,执杯在手,“瞧,这不是来了吗?” 温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到廉明一步一顿的走进梨园,然后站在底下抬头望着上头的赵无忧。这廉明是来…… 廉明上得楼台,面色极为凝重,他看了一眼温故,然后将视线落在了赵无忧身上,“赵大人是否得空,我想跟你说些事。” 赵无忧淡淡的笑着,“好,去书房谈吧!温故,你去门口等等素兮,什么时候回来了就报我一声。” 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温故也明白这廉明此行必定是跟赵无忧有要事相商,不会赵无忧不会避开自己,只为给廉明所谓的安全感。 温故渐行渐远,廉明才跟着赵无忧踏入书房。 合上房门,安静的书房内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赵无忧不紧不慢的拎着桌案上的茶壶,缓步走到了炉前一放,“我这书房有些宽敞,感觉凉飕飕的,好在景致不错,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外头的梨园全景。” 她拂袖落在窗前,“坐!” 廉明行了礼,坐在了赵无忧跟前。 发觉廉明瞧着自己棋盘上的棋子,赵无忧不免淡淡浅笑,“这些不过是自己的戏耍罢了,我平素很少下棋,除非心里有事,否则我尽量不去触碰这些东西,太伤脑筋。” 廉明点点头,“公子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猜测,我还以为这是公子平素的消遣。” “我不喜欢下棋。”赵无忧轻叹一声,捋了捋了袖口,“说吧,今儿来找我是什么事儿?” “我昨晚想了一夜,好似有些想明白了。”廉明苦笑,“我总以为能报仇雪恨,可如今看着京城外头的形势,听得那些流言蜚语,我便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齐攸王也不是傻子,这齐攸王府后院没有一个女人,府内上下都是精心挑选的奴才,压根没有什么外人。只要他费心想一想,大概就会怀疑到我身上,毕竟锦盒丢失的时候,瑶儿已经嫁给你,入了尚书府。” “我的嫌疑太大了,由我收着那些东西,早晚也是个祸害。我不想费尽心机弄到的东西,最后就这样白白的丢了,落回齐攸王的手里。横竖我和瑶儿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你手里,也没有什么可再藏着掖着。” “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我这锦盒里是什么,并且还信我那些话,与我站在一条线上,认定眼前的齐攸王是个假的。光凭这点,我觉得我就有必要跟你合作。” 赵无忧笑了笑,起身朝着火炉走去。她的屋子里都有一个火炉,火炉里的小火都是燃着的。虽然现在不太怕冷,可还是保持了这个习惯。 拿出剔子,不紧不慢的挑动火苗,让火更旺一些。 赵无忧始终没有说话,她现在只想听廉明说。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这个筹码其实可有可无。即便我有遗诏又如何?皇帝登基十数年,就算拿出先帝遗诏,也不可能让我爹继位。何况,我爹已经死了,现在的齐攸王只是个有狼子野心的畜生。”廉明咬牙切齿,“我只恨空有鸿鹄愿,奈何是燕雀。” 眉睫微微扬起,赵无忧话语低沉,“若我能让你当那在天鲲鹏,你可愿展翅?这苍穹之昴,并非人人都担得起来。我不急于一时,你可再好好的想一想。” 廉明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着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她淡淡然的掀开茶壶盖,许是烫,让她惊了一下,然后伸手去取一旁的毛巾。 “鲲鹏展翅?你可知晓这若是传出去,是要杀头的。”廉明试探。 赵无忧面不改色,“你现在就不用杀头了吗?” 遗诏在手,即便是现今皇帝知道,也容不得廉明。都当了十多年的皇帝了,要白白的让出自己的皇位,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杀了廉明,毁了遗诏。毁灭了真的,那皇帝手中的假诏书就成了真的。反正这天下的黑与白,都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廉明原想试探一下赵无忧的本意,让自己的心头更安稳一些,谁知反倒被赵无忧反唇相讥,一时落得无趣,只得苦笑道,“赵大人可知道,我什么都没有?” “这还用问?”赵无忧放下铜剔子,“可这世上的事,不经过一番磨难,怎么能再见彩虹呢?我且问你,你有没有把握独挑齐攸王?” “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廉明敛眸。 “那加上我呢?”赵无忧问。 廉明蹙眉,“你愿意帮我?” “从一开始,我就站在了郡主这一边,费心去查齐攸王的事情,你觉得我是吃饱了撑的?还是觉得我很空闲,有事没事去自己找晦气,给尚书府树敌?”赵无忧冷冷的剜了他一眼,“廉明,如果你连自己身处何境都没弄清楚,就不必来找我。” 廉明有些着急,“我自然知道自己身处何境,只不过你当知晓我如今要做的事情,若是输了——我自己的性命倒也罢了,只恐怕会连累更多人。” “若是赢了呢?”赵无忧问。 廉明一怔,他倒是真的没想过后果,只想着要复仇,要掀开齐攸王的真面目。至于赢了……赢了不就是齐攸王身死,他大仇得报吗? “赢了,我爹娘在天之灵,也算是有所安慰。”廉明深吸一口气。 音落,赵无忧冷哼两声,“愚蠢!” 廉明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还不清楚?”赵无忧觉得脑仁疼,“你娘为何临死前要让你拿到遗诏?你睁眼看看这大邺的天下,好好看一看吧,你娘的遗愿只是让你拿到遗诏吗?枉你娘精心栽培你,你娘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要你做的肯定不止是阻止齐攸王的阴谋。” 廉明顿了顿,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遗诏在手,是想让你做完你爹没做的事情。”赵无忧轻叹,“男儿志在四方,我不会强求。” “你是让我谋反?”廉明倒吸一口冷气。 赵无忧揉着眉心,“这本来就是你爹的江山,做儿子的拿回父亲的东西,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我还以为你爹娘如此不顾世俗,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硬汉子,却没想到是个怂包。既然这样,你回去吧!” 语罢,赵无忧拂袖朝着外头走去。 “我把东西带来了!”廉明道,口吻中带着少许无奈,“今日我就是来送锦盒的,把这遗诏连同我的性命一道交给你,还望赵大人能善加利用。” 赵无忧顿住脚步,微微僵直了身子,幽幽然转身看他,“你可想过,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想要再拿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我自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廉明苦笑两声,“其实说最坏的打算,说起来也不过是我这一条性命罢了!性命这种事,若是自己看得不重,那么也就没那么重要。” “总会有人在乎你。”赵无忧缓步走到他跟前,那头的水烧开了,咕咚咕咚冒着泡,她置若罔闻,“至少郡主一直当你是兄长,她待你是真心真意的。” 廉明笑而不语,眼睛里是无限的麻木。 从一开始,赵无忧就知道他带了东西,因为他的手始终藏在袖子里,不曾拿出来过。赵无忧又不是傻子,这点眼力见和分析力还是有的。 果不其然,廉明露出了手,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 赵无忧不是没有见过圣旨,用视线大致估算了盒子的长度,应该是对的。她敛眸轻叹,瞧着廉明将锦盒放在了桌案上。 “这便是你那盒子?”赵无忧坐定。 “对!”廉明点点头,“这里头放着先帝的遗诏,只要取出来就真的要风云骤变了。京城外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想着估计跟你有关系,但——虽不知你目的为何,总归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无退路。” 赵无忧笑了笑,是这个理儿。 钥匙一直在廉明身上,便是赵无忧也没想到,他这头上的束发簪子竟然就是钥匙。着实将赵无忧给看愣了一下,“这……” “谁都不会想到,我会把钥匙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廉明眸色微冷。 赵无忧伸手,从他手中接过发簪,的确是玉簪没错。簪子的末端是金镶玉结构,看上去就是最为寻常的簪子,没有半点异常之处。 “这簪子就是钥匙?”赵无忧娇眉微蹙。 廉明颔首,拿回玉簪之后将末端的金镶玉处的接口打开,里头的形状有些奇怪,不像是寻常的钥匙,倒是呈现了几个小玉柱。 “这盒子里有些机关,你若是金铜铁器做钥匙,一旦碰触出火星,里头的东西就会炸毁。何况这东西太过珍贵,想不就连齐攸王也不敢轻易让人去试开。万一炸毁,他那满腹的山河天下该怎么得逞呢?”廉明笑得冷冽,“这大概也是人心的考验。” 说话间,只听得“咔擦”一声,盒子真的打开了。 赵无忧身子微微绷紧,终于看到了那一道被封存的先帝遗诏。明黄色的圣旨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内,这盒子分内外两道,中间的那些被处置得极好的缝隙里,都藏着磷粉还有硝石。打开来不会有事,但是强制打开就会炸毁。 廉明取出遗诏的时候,双手有些激动,“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先帝遗诏。” “你此前没有打开?”赵无忧一怔。 廉明摇摇头,将遗诏毕恭毕敬的托在掌心,眸色微沉,“我娘说过,这钥匙次数用多了便会磨损。磨损到一定程度就再也打不开盒子了,所以我不敢轻易打开。这大概是我爹娘能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接过廉明手中的先帝遗诏。打开来细细查看,早在知道有先帝遗诏这么一回事,她就特意去翻看了先帝时期的一些文档,故意拓下了一些先帝的笔录。 翻开桌案上的一本书,对比上头自己拓下来的字,这道先帝遗诏确实是真的。还盖着先帝的玉玺,应当是当年的没错。 “如何?”廉明问。 赵无忧眸色微沉,视线微恙的落在被烧开的茶壶处。室内陡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茶壶在不断的叫唤着,吵得人的心里更加烦躁慌乱。 “你可以——好好考虑我说过的话。”赵无忧道。 廉明定定的看着她,眸色微沉。他徐徐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发簪,“你当知道,若是如此的话,你的风险比我更大。你可能会搭上整个尚书府乃至丞相府,你赵家的九族性命,而我不过是一人罢了!生也一人,死也孑然。” “所以你更没什么可怕的,放手一搏又有何可惜?”她笑问,那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让人实在猜不透她心里所想。旁人遇见这么大的事儿必定心慌意乱,可她仍是稳如泰山,仿佛也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我当随你。”廉明轻叹,“这命连同先帝遗诏,都归你。” 赵无忧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先帝遗诏,“那便把东西留下吧,我有大用。” 廉明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你放心,若东西就这样回到了齐攸王府,你不是白费心思吗?”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东西我得拿来鹬蚌相争,你只需安安稳稳的当你的渔翁便是。” 闻言,廉明毕恭毕敬的朝着赵无忧行礼,“多谢赵大人。” “谢我还不如谢你娘,你有个好母亲。”赵无忧意味深长的望着他。 廉明报之一笑,没有多言。 等着廉明离开,素兮这才急急忙忙的进门,“公子?”乍见这案上的东西,素兮急忙将房门合上,“这是那个锦盒?” “还有先帝遗诏。”赵无忧面色僵冷,“这遗诏你放起来吧!” 素兮毕恭毕敬的接过,小心翼翼的藏入书房密室之中,“那廉明还真当识时务,竟然也肯把东西交出来,这般信任公子。” “他是没办法了,才把东西交给我的。”赵无忧淡淡然坐定,把玩着手中的玉簪,然后重新将锦盒锁上,“京城外头,人人都想得到锦盒,他势单力薄如何能跟天下人斗?再者连他自己都想到了,齐攸王找不到锦盒,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素兮敛眸,“他没有退路,公子就成了最后的生路。” “且不管是不是生路,他如今能依靠的只有我。报仇也好,另有所图也罢,至少他不是个傻子,还算是个可塑之才。”赵无忧轻叹一声。 素兮犹豫了半晌,“公子想当第二个丞相吗?” 赵无忧沉默不语,她倒是没想过要去当什么新皇朝的丞相。如今的局面,她似乎也没有多余的选择权,能走到这一步,她想着估计是上天的另有深意吧! 否则何必让她遇见温故,惹出巫族这一段提兰历史?乃至于在后世,这提兰古国都难寻踪迹,却没想到竟攸关自己的身世。 “我不想走赵嵩这条路。”赵无忧敛眸。 素兮递上泡开的果茶,“有时候不是公子不想这么做,便能避开的。人生际遇实是无常,终不能料。” 赵无忧抿一口果茶,瞧着案上的锦盒,“把这个空盒送出去吧!” “卑职明白!”素兮颔首,“那头已经万事俱备,就等着东风了。” “这一次,必须小心谨慎,决不能有丝毫的差错。”赵无忧握紧了手中杯盏,只觉得心头有些莫名的不安,好像有些喘不上气来。 想了想,她又道,“素兮,你把窗户大开。” 素兮依言开了窗户,“公子这是怎么了?” “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会出点什么事。”赵无忧敛眸,“素兮,你说会出什么事呢?” “公子是把这件事看的太重了,所以才会这样心里不安。往日从不见公子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心里,所以公子从不会因为一件事而焦虑不安。”素兮轻叹,“这大概就是公子如今的改变,心里有了人就做不到潇洒恣意。” 赵无忧点点头,“约莫是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我实在是不想做回曾经的自己了,狠辣无情并非我本意,眷恋权势也并非我所愿。罢了,不说这些,你去办事吧!我在这儿,等你的消息。” “约莫午后时分,这消息就能天下皆知了。”素兮眸色沉沉。 赵无忧似笑非笑,瞧了一眼那锦盒。 锦盒被送出去了,是悄悄的送出去的,谁也不知道锦盒会落在何处。只是在傍晚时分,听得江湖上有传言,说是三日后在威震山庄有一场“赏盒大会”。 主办方曾经是个镖局,后来逐渐壮大规模,成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地方。说起来也是有威信的,如今跟江湖上诸位翘首递了名帖,说的就是“赏盒大会”。 至于是什么盒子,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一时间别说是江湖,便是朝廷也不敢有所举动,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威震山庄处。山庄四下随处可见不明身份的人在转悠,是故山庄内外戒备森严,安静得让人实在无从入手。 皇帝得了消息的时候,正打算歇在王锦绣处,一听得这话当即眉头皱起,“赏盒大会?” 小德子颔首,抬头瞧了一眼皇帝身边的王锦绣,然后俯首低语,“是,外头是这么传的。而且——千岁爷已经递了东西进宫,奴才也不敢轻易放置,就搁在皇上的案头了。” “混账!”皇帝拂袖起身。 王锦绣一怔,“皇上?” 皇帝置若罔闻,抬步就出了宫门,压根没有搭理身后的王锦绣。横竖现在有孕的也不止王锦绣一人,并且……若这江山都没了,还要这后妃子嗣作甚?难道还真的要给自己养老送终? 王锦绣眸色微沉,定定的站在院子里。 “娘娘,当心身子。皇上必定是遇见了难处,这才——”彩云低低的宽慰着,“娘娘,回去歇着吧!等皇上得空,一定会再来的。” “如今莲华宫那头也有了身孕,她本就比我得宠,呵呵——皇上自然不会再把我放在心上。”王锦绣苦笑两声,“彩云,你可知道我等了多久才能等到这一天吗?为什么?” 彩云愣了愣,“娘娘在说什么?什么为什么?如今娘娘怀着皇子,皇上对娘娘恩宠有加,这不就是娘娘想要的结果吗?真正是极好的。” 极好的? 王锦绣眸色微冷:这后宫里哪有什么极好的?唯有六宫独宠,一人之下,那才是好的。其余的,都不过一场浮云罢了!免不了说消散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