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站起身,从椅背上拿起一件外套:“走,我跟你们走一趟,看到受害人的尸骸,我们的分析才更有说服力。在路上,你们把案情说一下,我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 “天这么晚了,这合适吗?”赵子蒙望着萧老的爱人道。 “我往常都是在十一点半钟左右休息,走,别磨蹭了。老伴,我跟子蒙他们到局里去一趟。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我身上有钥匙。” “你自己小心点,步子走稳一点。” “师母,您放心吧!一会,我们把萧老送回来。”令狐云飞道。 走到学院门口的时候,赵子蒙看了一眼传达室里面的电子钟,时间是十点五十分。 半个小时以后,汽车驶进市局大门。 法医处的窗户里面亮着灯光,事先接到赵子蒙电话的封一鸣已经提前赶到了法医处。 闲言少叙。 四个人直奔法医处。 冷冻室里面的灯也亮着。 冷冻室的门虚掩着。封一鸣已经做好了准备。 四个人走到冷冻室门口的时候,门开来,封一鸣站在门内。 封一鸣拉出112号冷柜,112号冷柜里面存放着本案死者的尸骸。 在冷冻柜的旁边,放着一个移动推车,推车上放着几套白大褂,几副手套和口罩,还有酒精瓶和一些器械。 四个人穿好白大褂,戴好手套和口罩。然后站在冷柜两边。 萧老从外套口袋里面掏出眼镜盒,打开眼镜盒,将眼镜架在鼻梁上,然后走到死者的头盖骨前。 萧老先看了看死者脑壳上的窟窿,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死者的膝盖骨、膝盖骨和腿骨之间的连接处,在连接处的下方还有一些骨头的残片——在收拾残片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不曾一点点遗漏。 两分钟以后,萧老直起腰:“照片呢?”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所有照片。 在勘查现场的过程中,林狄的照相机紧随其后,无论是尸骸在砖墙夹缝中的姿势,还是组合后的样子,林狄前后拍了十几张照片。 赵子蒙明白萧老的意思:萧老想看看尸骸在砖墙夹缝中的姿态。 三分钟以后,萧老将照片递给了赵子蒙,同时道:“死者的膝盖骨、膝盖骨和腿骨连接处的骨头是后来砸碎的。” “后来砸碎的?”林狄瞪大了眼睛,她没有完全听懂萧老的话。 赵子蒙已经听明白了:“云飞,姓马的曾经两次租住157号,难道他就是本案的凶手。他第二次进住157号的目的难道就是想砸碎死者的膝盖骨、膝盖骨与腿骨连接处的骨头。” “我总算明白了。”令狐云飞道,“萧老,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是改变死者的身高。” “对,这就是死者的目的。凶手最终的目的是让警方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凶手果然聪明,但他没有想到遇到了你们。” “萧老,情况是这样的,无独有偶,在死者遇害的同一个时间段里面,157号的房主车仁贵‘离家出走’了——就是我刚才跟您讲的房东,这是车家人的说法。” “房主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七三左右。” “此人的小腿是不是比大腿长一些?” “不错,车仁贵的小腿比大腿长一些,这是他的儿子说的,可是——” “云飞,你想说什么?” “车仁贵的嘴里面有两颗虎牙。” “对啊!车仁贵的嘴里有两颗虎牙,这又该怎么解释呢?”赵子蒙一边说一边走到死者的头颅跟前,萧老也走了过去。 “车仁贵的口腔之中有两颗虎牙,但这具尸骸却没有。”此时,令狐云飞已经把死者当成了车仁贵,唯一对不上箍子的是两颗虎牙。 萧老从封一鸣的手中接过一把镊子,然后一一检查了死者的牙齿,当镊子移动到两颗门牙右侧一颗上牙的时候,破绽终于露出来了:“子蒙、云飞,你们看——这颗牙竟然能晃动。” 赵子蒙、令狐云飞、林狄好封一鸣迅速凑了上来。 “封一鸣,给我一把带钩子的镊子。” 封一鸣将一把带钩子的镊子递到萧老的手上。 萧老将镊子的头部深入到牙龈的根部,然后用力一拉,那颗晃动的牙齿竟然滑落到冷冻柜的底部。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林狄对视片刻,他终于明白是怎么一会事了:牙齿是镶嵌在两颗牙齿中间的,毋庸置疑,另一颗对称的牙齿也应该是假的。 萧老的动作非常快,在赵子蒙想到这一步的时候,萧老已经将另一颗对称的牙齿慢慢钩了出来。 赵子蒙用镊子镊起一颗牙齿看了看根部,牙齿连压根都没有。凶手在镶嵌假牙的时候,将牙齿的根部去掉了。 毋庸置疑,死者就是失踪五年之久的车仁贵。 凶手的目的非常明显,他拔掉了车仁贵口腔中两颗虎牙,代之于两颗普通的牙齿;他将车仁贵的膝盖骨和小腿骨连接处的骨头砸碎,隐瞒了车仁贵两公分身长,他还换掉了车仁贵口腔中两颗特征明显的虎牙,消除了车仁贵身上所有的痕迹。 姓马的犯罪嫌疑迅速上升。 理论上的确定还不能算数,科学鉴定之后,才能定论。赵子蒙和萧老、封一鸣商量后决定:立即对尸骸进行DMA鉴定。 一九九二年,DMA鉴定刚刚引进到中国,还没有普遍运用于刑侦工作,只有一个试点单位北京市公安局。 对尸骸进行DMA鉴定,就必须把车华庭兄弟俩请到市局来。提取到兄弟俩的DMA样本之后,还要送到北京去检测。 于是,赵子蒙派令狐云飞赶回七星门大街,将车华庭兄弟俩请到市局来。 封一鸣立即打电话通知技术组有关同志们赶到法医处。 半个小时以后,技术组两个同志赶到了法医处,萧老、封一鸣和两位技术员按照DMA检测的要求,进行DMA样本的提取。 五十分钟左右,令狐云飞领着车华庭兄弟俩冲进法医处。 两位技术人员立即从弟兄两人的身上提取了有关检测。 提取到完DMA检材以后,萧老派封一鸣和一个技术员第二天早晨车乘飞机赶到北京去。 走出法医处的时候,赵子蒙叮嘱,只要坚定结果一出来,就立即打电话。 离开法医处之前,赵子蒙对兄弟俩进行了询问。兄弟俩异口同声地说,他们的父亲车仁贵的门牙比一般人要长许多,特别是右边一颗门牙非常特别。 “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是一颗瓜子牙。”车华庭道。 车老大点了一下头。 “什么叫瓜子牙?” “我父亲年轻时就喜欢嗑瓜子——他只用那一颗牙嗑瓜子,时间一长,牙齿上有一条缝。” “这就对了。”萧老道,“看到这颗瓜子牙,你们兄弟俩就能认出父亲来了,是不是这样?” “是的。” “凶手换掉了你父亲口腔里面两颗虎牙,这样一来,你们无论如果都不会把死者当成自己的父亲。”萧老道。 “您说的对,赵队长他们勘查现场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往父亲身上想。当时,虽然提到我父亲失踪的事情,但没有想到这会是我父亲。”车华庭道。 虽然DMA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结论:死者是车仁贵的可能性非常大。车仁贵死在了自己家的厢房里面。157号是用来出租的——除了房子以外,别无他物,所以,这既不像是财杀,也不像是情杀,倒有点像是仇杀。 现在来审视顾所长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仇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车仁贵****,见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他还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他的仇家一定有很多。 在回157号的路上,赵子蒙和车华庭兄弟俩进行了一次非常重要的谈话。 谈话围绕四个话题展开: 一,关于姓马的租住157号的时间和车仁贵‘离家出走’的时间。这个话题是车老大提出来的,上一次,车老大只提父亲‘离家出走’的事情,没有涉及具体的时间。 根据车老大和车华庭兄弟俩的认真回忆,结果是:车仁贵‘离家出走’的时间和姓马的租住157号的时间是吻合的。 在车老大的记忆中,父亲是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底‘离家出走’的,而姓马的租住157号的时间是一九六五年五——七月。 二,在姓马的两次租住157号期间,其它房子也没有空关的情况(姓马的第一次租住东西两间厢房,还包括堂屋,第二次租住西厢房)。 车老大甚至还想起:在姓马的第二次住进第二进西厢房的时候,东厢房曾经空置过一段时间。 三,姓马的租住157号的时候,房租是誰收的?车仁贵和姓马的有没有接触(接触才有被害的条件与可能;心事细密的赵子蒙想起了车华庭说过的一句话:姓马的老婆长的非常漂亮,而且穿着非常时髦,这样的女人对****,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车仁贵来讲,不会无动于衷。女人也许是一个诱饵。) 四,姓马的是什么地方的人,说话是什么口音,言谈交流之中,有没有漏出什么信息(要想寻觅到这个姓马的,确实比较困难,现在,要想寻觅到姓马的踪迹,有两条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