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得不承认,尹大平在车仁贵的身上做足了文章,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为了让车仁贵彻底消失,他竟然再次进住157号,真可谓挖空心事、机关算尽了啊! “行,既然你想知道,我不妨跟你说说,但前提是你必须——” “你们放心吧!既然我们已经承认案子是我做的,我就会一五一十地交代杀害车仁贵的全过程,我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按理说,我已经赚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很好。关于这个案子,我们走了很多弯路,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我们之所以把车仁贵的失踪和死者联系在一起,主要归功于房东车华庭和街坊邻居。” “车华庭为我们提供了一份较为详细的房客资料,在这份资料中,有一个人曾经两次进住157号,第一次进住的是第二进三间房,第二次进住的是第二进西厢房,这个人就是你——尹大平。” “刚开始,你是被排除在外的,根据是,如果你是杀害车仁贵的凶手的话,你就不可能再次进住157号,因为车仁贵遇害的时间是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这是我们的尸检得出的结论。在所有住户都被我们一一排除之后,我们的注意力慢慢落到了你的身上。” “我们之所以把注意力投注到你的身上,有三个重要的前提,第一,死者死亡的时间和车仁贵失踪的时间是重叠的——实际上是同一个时间;第二,我们从街坊邻居和过去在车家帮佣的工人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案子的背景。” 令狐云飞望了望车华庭,接着道,“我们得知,车仁贵是过继到车家的养子,车家唯一的儿子车仁举在一九五零年被人民**处理了,之后,车仁贵成了车家财产唯一继承人。第三,死者的尸骸在组合拼接的时候,由于膝盖骨和小腿骨连接的部分成了碎片——这是你露出的第一个破绽,在软组织包裹的情况下,一般的重物是无法隔着软组织将骨头击碎的——凶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因为死者的致命源在头部。” “再加上车华庭无意中向我们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他的父亲在体格上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那就是小腿骨比大腿骨长一些——一般人的小腿骨和大腿骨差不多长。” “这样一来,我们自然而然就把车仁贵和死者联系在一起,于是,我们对死者进行了DMA鉴定,这是刚刚从国外引进的运用于刑侦工作的新技术,通过DMA鉴定,我们才知道,死者就是‘离家出走’五年之久的车仁贵,你自以为聪明绝顶,将死者膝盖骨和小腿骨连接处的骨头砸碎,并拿走了一部分,通过这样的处理,你把车仁贵的身高从一米七三变成了一米七一。” “从介入案件开始,我们都没有想到死者就是车仁贵,为了消灭死者身上所有车仁贵的痕迹,你还拔掉了死者口腔里面两颗虎牙,换上了两颗普通的牙齿,经过DMA鉴定,那两颗牙齿是另外一个人的牙齿。” “你之所以要消灭车仁贵身上所有的痕迹,就是要把警方的调查引向歧途,因为你知道,只要警方知道死者就是车仁贵的话,就有可能知道杀害车仁贵的凶手是谁?因为这是一起仇杀案。” “还有一个情况,我们也可以告诉你,在我们内心困惑,失去刑侦方向的时候,法医专家为我们指点迷津,就是他帮助我们从死者的身上找回了车仁贵的影子” “这位专家甚至从死者的牙齿和骨头上断定凶手很可能是一个骨科医生——至少是一个牙科医生。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们是怎么怀疑到你并且找到你的了。”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我们也可以告诉你,车仁举的童年玩伴兼同学和好朋友向我们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一九五零年,就是在车仁举出事之前,曾经有一个领着小男孩的女人去找他打听车仁举的情况,这个女人就是车仁举的夫人——你的奶奶尹卓君,但你的爷爷没有和他见面,车仁举之所以脱掉军装、离开你的奶奶就是怕连累她。调查到这里,我们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了一个整体的认识。这显然是一起仇杀案。” 车华庭对案子也有了整体认识:“刘队长,您是说仁举叔叔的死和我父亲有关?” “尹大平,这个问题应该由你来回答。” “是你的父亲车仁贵向**告发我爷爷车仁举,不仅仅是告发,他甚至贿赂李副区长——借李副区长的手置我爷爷于死地,最后,你父亲车仁贵还在区**谋了一个商会会长的职位——摇身一变,成了国家干部。”尹大平知道很多事情。 “我不明白,我父亲,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鸠占鹊巢,想独霸车家的财产。我太爷爷经受不住爷爷被**镇压的打击,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不久,我太奶奶也过世了。像车仁贵这种人渣和恶魔,杀了他,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这么多年来,从我奶奶到我的父母,再到我,爷爷的死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因为我爷爷被**处理的缘故,我奶奶被红卫兵批斗、游街示众,最后含恨跳了大海。” “我父亲为了摆脱命运的纠缠,自己报名到新疆去支边,他想当兵,但过不了政审关,他想招工,但过不了政审关,就连他想当一个生产队的队长,也过了不能够啊!” “赵队长,他——他说的都是真的吗?”车华庭道。 “是真的。” “实不相瞒,我本来也想做对你们兄妹四人不利的事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罢手吗?” “为什么?” “因为你的母亲和你的父亲不同,在街坊邻居中,她的名声很好,她行善积德、整天吃斋念佛,我心里明白的很,她那是在为车仁贵赎罪啊。”尹大平道。 “难道我母亲知道我父亲遇害的事情?” “这——我们还不敢下结论,但你的母亲确实希望我们不要再查这个案子了,在我们看来,她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他毕竟和车仁贵生活了几十年,他对车仁贵的为人应该是十分清楚的。” “怪不得母亲不赞成我们到派出所报案呢?我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此时,车华庭看尹大平的眼神已经温和多了——他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父亲了。 “车华庭,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令狐云飞从车华庭的言语之中听出了一些潜台词。 “在‘马先生’进住157号以后,我父亲往157号跑过几次,他一定是冲‘马先生’的老婆去的。房租是我收的,租房协议也是我和马先生签订的,他根本用不着过问这件事情。”车华庭略帶回忆道。 “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你父亲车仁贵是一只馋猫,哪里有鱼腥味,他就往哪里钻。如果没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想结果他,并非易事。”车仁贵生前****,最后命丧于此。这是他罪有应得。”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我父亲在喝酒的时候跟我说的。有一会,我们父子俩到一个砖窑厂去做工,晚上,我们在宿舍里面喝酒,父亲喝的酩酊大醉,他把什么都说出来了。那天晚上,他痛哭流涕,令人心碎——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他流过眼泪——那是父亲唯一一次在我面前流眼泪。”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猜测没有错。 “你父亲又是听谁说的呢?” “我爷爷出事之后,我奶奶又去过京西市一次,那一次,她在无常巷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呆了比较长的时间。” 尹卓君一定是在暗中调查车仁举的死因。 “你奶奶接触了哪些人?” “我父亲也提过同样的问题,但奶奶没有说。” 向尹卓君提供情况的人,不大可能是车华庭的母亲,除了街坊邻居,娄阿四的可能性比较大。车仁举的母亲过世以后,娄阿四就离开了车家,他是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从他对车仁贵的态度和与同志们谈话时的表情,也能说明这一点。 娄阿四不希望警方查到尹大平的身上——他认为车仁贵死有余辜,他要保护尹大平——保护车仁举的血脉。 “尹大平,现在,该你交代自己的问题了吧!” “同志,能不能给我几支烟,再给我一杯水啊?” 罗子荣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红塔山香烟递到尹大平的手上;林狄泡了一杯茶。 尹大平点了一支烟,将茶杯放在地上。 “请稍等片刻,我嗓子眼直冒烟——喝几口茶再交代。”这时候的尹大平已经变得非常放松了。 在令狐云飞看来,尹大平不能算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他充其量只是一个被仇恨之火烧得神魂颠倒的复仇者,别说是和车仁贵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就是不相干的人,听到车仁贵的恶行,没有不恨得牙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