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的人,并不是秦啸,而是阿青。 秦啸本想出手,但阿青的剑比他快多了,也狠多了,直接一剑砍断了任春彤的手臂。 阿青长剑往前一递,直接指着任春彤的咽喉部位,剑尖离肌肤不过相距半寸,凝眉道:“我最讨厌被人叫乡巴佬,你一直把这词挂在嘴上,叫人心烦。” 论见识和阅历,她大概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少的,至今都还有很多事情不曾弄明白,因此面对秦啸和其他人时,心里总是感觉有些自卑。她经常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温婉等人对某事某物笑谈之时她经常只能在一边看着,听的不明不白,也不敢问。 所以这一剑,不只是为秦啸出气,也为她自己出一口恶气。 “滚。”秦啸扫了眼二人,转身迈步,往自己座位而去。 “滚。”阿青收剑入鞘,也转身走向自己座位。 华紫宸咽了口唾沫,拾起地上的断臂,扶着面色煞白、神情呆滞的任春彤灰溜溜离去。 他不敢再多留了,否则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方才阿青那一剑令他亡魂皆冒、六神无主,他绝对不想她再来一剑。 正走向自己座位的秦啸突然脚下一停,看向温婉和阿秀,点点头道:“没事了。” 阿秀抽泣了一下,冷哼道:“你不知道她刚才骂的有多难听,砍死她才好。” 平白无故遭人臭骂一顿,她心里依然很委屈。 “再有下次,杀了便是。”秦啸点头。 他最见不得身边人受什么委屈,任春彤显然不是什么善茬,若再敢惹到他头上,杀无赦! 卿兰轻声问道:“师父呢?她来不来?” 秦啸摇头,无奈道:“她让我先下来,至于她自己来不来我就不清楚了。” “那先等等吧。”卿兰轻轻点头,“现在时间也还不是太晚。” “嗯。”秦啸点头,坐回了自己位置。 “尝尝。”温婉提着细颈白玉酒壶莲步轻移来到他身边,轻笑了笑,给他斟了杯血海飘香。 秦啸端起杯子,看着那红色的酒水,不禁蹙眉问道:“这是什么?” 温婉抿嘴笑道:“一种很神奇的酒,你尝过就知道了。” 秦啸也不曾多想,便一饮而尽,入口火辣辣,令他有些不适应。 他不太喜欢喝酒,至少没有必要他是不会喝的。 骤然间,眼前场景突然染上了一层血红之色,所有人所有物好像都在往外冒着森森血色煞气,变得形貌可怖。 “……”众人不禁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方才华紫宸也喝了一杯,浑身变得血红,双目也变作赤红,而且青筋暴起;但秦啸一杯下去,却只是双眼有些泛红,身体却全无异样。 这番对比下来,可见他有多强悍,让众人赞叹不已。 秦啸眯了眯眼,眼中红光散去,迅速恢复正常,不禁凝眉道:“这酒……很奇怪。” 温婉见他的意志并没有被拖入血海,神情不由变得古怪了几分,轻声问道:“你……没感觉?” “方才见你们好像都染上了一层血色,不过现在没了。”秦啸轻轻摇头。 他回来时华紫宸已经开始恢复,所以他并未并未看到华紫宸那副可怖形貌,现在不免有些奇怪。 “看来对你来说一杯不够。”温婉轻笑了笑,换了个碗,斟了满满一碗,足有十杯的量,“这酒喝少了没有效果,你喝一碗试试。” 秦啸嘴角一抽,但知道温婉不会害他,便端起碗来,几口喝下,点滴未存。 这次,他的肌肤终于变得血红,赫然睁眼,双目赤红,肌肤下隐隐有青筋抽搐。 他眨了眨眼,又闭上眼,意识彻底陷入一片漫无边际的杀戮之海中,所见所感竟是鲜血和杀戮。 一道血色人影挥掌向他劈杀而来。 “凌禹?” 他瞥见那人影的面容,微微心惊,下意识便欲拔剑,却没有摸到剑柄,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照杀!” 他低喝一声,挥掌一招“青云蔽日”,直接将“凌禹”拍成了肉泥。 继而,是一匹妖狼,高大威猛,凶狠残忍。 秦啸又是一掌将之击毙,妖狼化作残尸。 紧接着,他在妖兽林里杀戮过的那些妖兽,包括最后那只妖狼王,全都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杀而来。 “杀戮重演一遍又如何?我虽有愧,却无所畏惧!杀!” “咔咔咔”挥掌连拍,他将所有扑来的妖兽全都立毙当场。 然后,又是人,他杀过的那些人,所有人都化作血影向他扑杀而来。 那个发现柳卿音的小镇,那个油头粉面的尸鬼宗精英弟子,那些护卫,全都被他再杀了一次。 那日天月城,嗜血棱晶现世屠城,死伤甚多,仇恨难消。他率众突围,杀戮武者破百,如今那些被他杀戮之人全都化作血色幻影,怒吼着向他杀来。 “虽有愧,杀不休!” 百余道血色幻影,他冷酷出手尽杀之! 脚下已变成一片血海,尸骨遍地,血流成河,有人的,有兽的。 那日天星城,尸鬼宗化罡境真罡期长老幽鬼老人,现身逼杀,反被他逼到自爆,如今也化为血影桀桀怪笑着,对他使出掏心一爪。 “为魔者,死不足惜!” 现在他也晋升到真罡期,但幽鬼老人的修为依然要比他高出许多,在他所有手段甚至优势都被制约不能用的情况下,此战十分艰难。 他知道这是幻境,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败、不能死! 这是一场精神的较量,是纯粹的武道意志的交锋! 幻境中他陷入苦战,在现实之中已经过了许久。 天剑宫茗已至,玄机老人和阎老头已至,薄云天已至,凌霄剑派那位使者也带着华紫宸光临。 几名先天之境强者分列坐在大厅最上方、正对着厅门的首席座位上。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紧闭双眼完全陷入杀戮血海的他。 “他喝了多少?”薄云天凝眉问道。 “一碗。”温婉端起那个碗来,新进入的几人都面色微变。 “胡闹!”薄云天斥了一声,看向卿兰,紧拧着眉,“你怎么也由着他胡闹?这么多血海飘香,他受得了吗?” 卿兰轻摇臻首,笑道:“出道至今,他杀的人太多,借这酒消去心里积聚的戾气和杀意,对他有好处。” 有的仇人真是杀十次都不够,比如凌禹,这些仇人死了,他们留在秦啸心里的烙印却依然很重。杀过的人再在幻境里杀一遍,原本第一次杀他们所积聚下来的煞气,以及还未消散的怒意和杀意,也都会随之消散,让心境变得透彻空明。 这是一次回顾过往的反思之行,杀戮的同时,他依然没有犹豫、不会迟疑,武道意志会变得更加坚定。 薄云天面色微沉,却也无话可说。 那凌霄剑派的使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以苍老的声音说道:“紫宸,你要不要也去尝尝?” 华紫宸面色一变,回想起那个让他心底发寒、毛骨悚然的幻境,想拒绝却又不敢,只好沉默不答。 老者瞥了他一眼,眸光微冷,轻哼一声,嗤笑道:“老夫真不该带你来。” 华紫宸见厅内众人的目光也都变得鄙夷,咬了咬牙,起身恭敬道:“弟子愿再次尝试。” “再次?”老者微微眯眼,点了点头,“原来你之前已经尝过一次,嗯,不错,总算没有丢我凌霄剑派的脸。不知薄宗主能否给他这个机会?” “这……”薄云天神情犹豫,看向温婉,面带询问之意。 虽然温婉是秦啸的身边人,但却不是他剑宗的人,他还真无法命令她。 温婉与阿秀相视一眼,轻笑点头,轻提细颈玉壶,也缓缓斟了满满一碗,瞬间让华紫宸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抬手捂嘴,暗自偷笑。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薄云天见他面如猪肝,打圆场道:“任先生,啸儿喝下一碗已有些时间,若紫宸再喝一碗,难免还要多费时间等他清醒,不妨削去半碗,以免我们无谓多等。” 老者是任春彤的太爷爷,名任西平,也知道华紫宸一碗下肚只怕今晚都别想醒过来,便点头道:“就依薄宗主所言吧。” 华紫宸立即拜谢,心里也松了口气。 半碗,应该能撑住。 一碗和半碗,虽然只差半碗,但酒力多持续一倍的时间,他在幻境里却撑不了这么久。一旦他神魂之力耗尽、意志松懈下来,多出的这半碗时间就只剩下被血影杀戮的下场,到时候只怕要昏迷几天几夜。 温婉见状,环目四顾,笑道:“酒既倒出,便无回壶之理,你们谁想来尝尝?” 一碗十杯酒,阿秀小心翼翼分出五杯出来,向重云、莫峰、陆羽等一干男人挑眉道:“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来,别让人看不起。” 重云几人面面相觑,各自摊手。 重云呿了一声,嗤笑道:“一杯?你这已经是让我们被人看不起了。” “也来半碗吧。”莫峰笑道。 范元看着温婉手里那个细颈玉壶,摸了摸下巴道:“不过你这壶里没那么多酒水了吧?” 温婉与阿秀相视一笑,阿秀立即取出一个大酒坛子放在桌上,拍了拍还未开封的坛口,轻蔑道:“咋的,还怕不够喝?告诉你们,今天谁都跑不了!” “啊?”众人哗然,惊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