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似静止,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推开空气都有些艰难,唯有自来水笔与纸面缠绵发出的沙沙声,是仅剩的动态。 女孩子羞涩地低着头,过得许久,才将水杯轻轻往严语这边推了推。 严语朝她尴尬一笑,拿起水杯来,也不敢喝太大声,除了喝水,也没别的事情能缓解尴尬。 女孩子除了倒水也没别的能做,一个倒水一个喝水,就这么来来往往,严语都有些尿意了,办公桌那位才停了下来。 他看着空了大半的磨砂玻璃水壶,嘴角也挂起了笑意。 “让你久等了。”他走过来与严语握手,严语也站了起来。 他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量,给人一种掌握着权力的压力,似乎充满了决断的能力。 他的声音很柔和,但又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权威之感。 此时严语才意识到,在办公室外头,他可以嘲讽“眯眯眼”,可以肆无忌惮,可到了这个房间,就好像承受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种卑微之感。 他从来不是奉承权贵的人,也不会因为对方的地位或者权势,就点头哈腰,这一点从他对待于国峰和罗文崇等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这个男人似乎拥有一种魔力,他的气场笼罩着整个房间,就好像进入了他的世界当中,他就是主宰一样。 当然了,或许也有那个女孩子的缘故在里头,毕竟也是惊喜,严语也不想破坏这种氛围。 心里这么一想,严语就显得有些迟钝,对方却仿佛没有察觉,自然而然地松开手,便稍稍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别站着,坐着说。” 严语发自本能要坐下去,可在这一刻,他却涌起一股不安来。 这种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每一次他陷入幻觉当中的警惕,他不能让这个男人掌控着这个氛围! 严语又挺直了腰,故作尴尬地摸了摸头:“刚刚没事做,也不好说话打扰您,所以水喝多了,您先坐一会,我去个洗手间。” 对方也是满脸愕然,严语不等他发话,已经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眯眯眼”似乎听到了对话,在外头瞪着严语,严语也白了他一眼:“怎么?只准我等他,不准他等我?要不是他让我等,要不是他摆谱,我也不至于喝这么多水,现在怪我咯?” “切!”严语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洗手间,也不理会“眯眯眼”咬牙切齿的姿态。 到了洗手间,严语解决了问题,又洗了把脸,这才冷静下来,感觉浑身轻松,呼吸都舒畅了不少。 再度回到办公室门前,“眯眯眼”仍旧守在外头,见得严语,快步上来,朝严语低声提醒:“什么都可以问,但唯独不能问姓名。” 严语有些讶异,但想想也觉得合理,也不回复他,推门走了进来。 坐到了沙发上,严语主动开口说:“让您久等了,刚刚失礼了,还没来得及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严语话音刚落,“眯眯眼”已经开门,一脸怒容,这才刚抬脚,那位抬头看了他一眼,“眯眯眼”又缩了回去,老实关上了门。 严语也不紧不慢,那人似乎并没有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朝严语说:“是我失礼才对,本人姓胡名耀祖,这是我的女儿,名叫婉约。” 这女孩儿的名字倒是挺直白,也符合她的性格,似乎被人正式介绍名字有些不习惯,女孩儿的头就埋得更低。 然而严语关注的焦点可不在女孩儿的名字上,而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胡耀祖?胡光中……光宗耀祖……难不成……”严语本只是小声嘀咕,但没想到被男人听了去。 “是,胡光中是我的大哥。” “那个胡光中?” “对,精神病院里那个胡光中。” 严语的脸色有点难看了。 “所以你跟梁漱梅到底还是一伙的咯?” 胡耀祖摇了摇头:“虽然她的动机是好的,但做事方式不太好,我也不能说是她的同伙吧……我只是不放心你,所以才让大哥进去看看情况,免得她对你太过分……” 严语恍然大悟,也难怪胡耀祖会这么帮助自己,毕竟严语救了他女儿胡婉约的命。 但从胡耀祖的语气上,便可以听得出来,他对梁漱梅似乎没有任何的忌惮,甚至有些不放在眼里,也难怪“眯眯眼”如此毕恭毕敬了。 “谢谢胡先生的帮助,不然我的麻烦可不小。” 胡耀祖摆了摆手:“还多亏了你,我才能找到女儿,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严语看了看胡婉约,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似乎对过往的经历仍旧存有阴影,一刻也不愿再想起。 严语也赶忙带了过去:“都是小事,只是我不明白……胡先生应该是……应该是有能力的,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胡小姐的下落?” 胡耀祖笑了笑:“现在是新时代,大家都是好同志,可不能胡乱称呼什么小姐,叫她婉约吧,她没少念叨你,就当她是个小妹妹好了。” 严语也尴尬一笑,胡耀祖继续说:“我也不瞒你,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也在追捕那个掳走她的恶徒,只是谁能想到,会藏在深山老林里……” “基层的同志其实也组织过大量人手,进行了几次大规模的搜山,只是那个猎户的反侦察能力极强,好几次都没有显露踪迹,这个失踪案也就一直悬着……” 胡耀祖捏了捏女儿紧握着的手,后者才感到了安全。 “不说这个了,今天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你,婉约央求着要来,也就一并带来,本想着偷偷看一眼就好……” 说到此处,胡耀祖也开起了玩笑:“可不是我忘恩负义,对你不客气,实在是婉约有些怕羞,对人群仍旧有些恐惧……” 严语本以为胡耀祖想让他离开医院,又派了“眯眯眼”过来,是想引导他去做些什么事,没想到目的这么单纯,严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事,当时的情况,我相信谁遇着了都会伸出援手的……” 胡耀祖摇了摇头:“要是每个人都这样,婉约她就不会被人掳走了……” 似乎察觉到自己如何都绕不开这个话题,胡耀祖总算是彻底终结了这个话题。 “不说这个了,虽然吃了不少苦,但好在婉约到底是回家了,这就是好事。” 严语也不再多说,开门见山的问:“除了这个事,胡先生还有没有别的事要我去做?” 胡耀祖饶有兴趣地看着严语,反问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严语也有些尴尬,自嘲说:“是我想太多了,像胡先生这么有本事的人,又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小人物去做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严语站起来要走,胡耀祖却发话了。 “其实婉约想见你是一回事,我也是来对你进行考察的……” “考察我?”严语又站住了。 “是。”胡耀祖指了指沙发,该是要说正事了,严语也坐了回去。 “你应该知道,赵同龢已经失踪了吧?” 严语点了点头。 “你会不会去找他?” 严语想了想,慎重地说:“如果对大局有帮助,我会去找他。” 胡耀祖点头说:“好,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心什么?” 胡耀祖也不绕弯子:“你应该知道,赵同龢赵真人是宗教局的特别顾问,他的失踪,虽然算是编外人员,跟体制内没有太大关系,但他的人望很高,影响也很大的……” 严语反倒摇了摇头:“我不是因为他是什么顾问才去找他,也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真人……” 梁漱梅曾说过,赵同龢是反对把严语当成预言之子的,因为预言之子要冒险,他反倒牺牲了两个儿子,从这一点上,严语其实是误解了赵同龢,他是钦佩赵同龢的为人的。 但他并不想因为个人的印象而影响了他的判断,他需要去找赵同龢,首要的原因是为了解决那个地下基地的问题,化解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胡耀祖的眸光也变得欣慰起来:“能保持客观和理性,这很好,也只有你这样的心思,才能能做大事,所以……” “……所以我想让你暂时代理赵同龢的位置。” “让我做那个什么宗教局的顾问?” 严语也有点懵了,毕竟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接替赵同龢,毕竟赵同龢走到哪里都备受崇敬,这是他亲眼所见的。 胡耀祖却没有在意严语的惊诧和心思,继续说:“我不能随便帮助你,否则有徇私之嫌,但如果你接替赵同龢的位置,我就能够名正言顺地调动资源,为你所用。” “调动资源?什么资源?” 胡耀祖往后靠在沙发上,稍稍昂起头来,带着十足的自信:“人力,财力,物力,但凡你想要得到的帮助,我都可以提供,如果你想像梁漱梅那样搞些花样,我一样可以帮你做到。” 严语早知道胡耀祖有本事,可从未想过他这么有本事! 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严语已经习惯了单打独斗,有时候也确实迫切渴望帮助,但当这一切就摆在眼前之时,他又有些迟疑了。 因为他担忧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调动和充分利用这些资源,届时反倒造成不必要的浪费,效率也不会太高。 面对眼前的“诱惑”,严语优柔寡断的**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