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尔-芝卡城是一座很奇特的联合城邦,光从名字上就能听出是两座位隔不远的战前废墟建立起来的城市。虽说位居北部的密尔城因为更贴近密歇根荒原,更容易死接收流民的缘故显得更繁盛,但论起哪个兜里有钱,还是得是南边,所以废土人更喜欢简称为“芝卡城”。 近些日子芝卡城过得颇为不错,作为大湖贸易西边的起始站,芝卡城码头堪称是废土罕见的人烟熙攘之处,不管是夏季接踵连绵的渔船队或是寒冬凿冰踏浪的湖妖猎获舰都可见,大湖里取之不尽的龙鲤养育了数十万芝卡人,这年头吃得饱就是一种骄傲,这种骄傲与气力在码头税警科尔身上着实显露无疑。 “两百桶油渍腌鱼、三百磅冻肉、四桶朗姆酒!”科尔一边高声喊着,粗胖手指握着炭笔在账簿上写着,另外一边自然是有被查税的跑商赔笑地递上天鹅牌香烟。 鼻头闻到了那香烟特有的阳光气味,是货真价实的烤烟,科尔鼻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心说这老小子识相。跑商又点起火柴伺候着科尔抽上,手底飞快地就是把数条烟酒塞进周遭税警背包中,点头哈腰地好不勤快。 既然对方这么上路,科尔肯定是轻车熟路地象征性地查了查货船表层的大宗货物便算了账,至于篷布以及船舱隔间有什么东西一律不看。科尔丢给脚边无精打采的混种搜查犬一块咸鱼,没闻着违禁品的狗子吧唧吧唧吞了,叫了两声不愿再走。 “每十桶鱼算你两个硬币,冻肉十磅收三个,酒嘛~”科尔皱着眉掰着指头算着价钱。 不待科尔说出金额,这个下颌几撇鼠须的跑商立马会意,靠近了低声道:“长官,我懂我懂,有一桶都是孝敬码头的。” 科尔顿时细眼笑成了一条缝,生生是把跑商给拍矮了个肩膀,夸道:“嗯,懂事!老子们成天累死累活给你们算账,子儿没见多发几个,还是你这龟孙晓得事理,里头我不查了,那好,剩下的玩意老子做主给你免了,带上关税,一起交五百就够了。” 跑商也不知肚里是不是腹诽,双手捧过只钱袋子,科尔接过,交给手下称了重量,随手提了提感到份量不错,返身把烟蒂弹进水里,招手示意码头那边船闸拉起,可以放这艘小船进去了。 “娘的,这款子能有几个子儿落我脑袋上?”看进港了的跑商往水里吐了口唾沫,科尔嘿了一声,与手下几个黄衣税警抱怨道。 这几个大字认不齐个字母表的夯货哪里明白长官心思,闷闷哈哈笑了几声糊弄过去,但船闸外排成长队的渔民真要是以为这些面上厚道的码头治安好说话,那非得皮扒一层下来。 方才那个被坑的不轻的跑商刚把船系住,往船舱里头咳嗽了几声,嘟囔着清清嗓子,叫道:“行了,干活的出来了,吗的,你!把这桶酒送码头税关去,吗的蛋的,一桶酒抵上全部税了,狗日地,鱼肠鬼!” 两三个坐舱里歇息的水手听见老板发话,忙不迭开始搬运起货物来,别看这些个精瘦汉子人没腌鱼桶一般粗,但钩子似的指头扒住桶 沿,猛地往肩头一杠,立时是稳稳当当地走下仍稍有起伏的船,喊着号子堆在码头货栈里。 等到腌鱼桶差不多搬空时,水手们赤脚踩过船板也渐渐起了些异样声音,应付完了杂事的跑商剔着牙回到舱里,拉起暗板,朝着里头躲着的人说道:“现在外松内紧,进去了不要和黄头盔讲话,地方不远,天黑了方便。” 西蒙伸了伸懒腰,顿时有骨节“咔咔”声,仅够人弯腰才能出的暗板内鱼贯钻出了五六人,最后钻出的马尔科连是“呸呸呸”数声,扫掉衣服上腥臭至极的鱼鳞,愣是从裤裆里摸出盒烟美美的抽了几口才深吸一气。 西蒙看了一圈,这次偷渡进芝卡内城着实是令众人吃了不少苦头,精神头差是差了,眼瞳里神光一分不减,西蒙掏出几枚金币递给这个兼做走私、偷渡营生的跑商,说道:“多出的,算是那桶酒钱。” 跑商看着掌心里三枚雕花金币,那精美的花纹让他没舍得咬两口看看成色,反正面前这个黑发蓝眼男子是可靠中介作保,光他们出发前预付的费用就足够稳赚不赔了。 “您们的货物箱子都涂了绿漆,寄放好了,您三天内取走就行。”跑商说的是那些放满了装备物资的“腌鱼桶”,当然,出于行规,跑商是不会私下查看的,若是看了里头一把把M5步枪与外骨骼配件还敢不敢承这活就是两说了。 踏上芝卡内城码头,迎面来的湖风吹散了鬓发间挥散不去的臭味,西蒙望着数百米外半圆形雄伟船闸外的密歇根湖,要是登上一艘寻常明轮,从这儿开去钢铁城无非一夜多些罢了。 “头儿,咱们过下去哪?”马尔科问道。这个老后街佣兵虽经常吹牛走遍了五城,不过芝卡内城却是第一次来。 倒不是说芝卡内城是如同钢铁城黑墙一般纯血公民限定,而是芝卡内城汇聚了整个五大湖西部区域精华所在,芝卡议会、联合军总部、五湖航运委员会、新奥黑尔机场、芝卡银行等地点皆是在此,肯定是由不得流民乱进的。 越过分区围墙,内里楼幢整齐,烟气颇有,着实不比钢铁城E区差。西蒙看了看表,时针指向11点,与另一拨海德拉们见面还早,穆凯尔那些身负异能的海德拉肯定是没必要这么搞自己,但另外的十多名紫血队可没那么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只好巴巴地偷渡进来。 不消西蒙吩咐,紫血队员们自觉地三两分散开来,去到码头货栈换上干净衣物,留心好特殊“腌鱼桶”所在,便是人手拿到了西蒙给的黑星硬币——钢铁城的大额钱币,一枚可抵百元。用以做抵内城门头税。 西蒙心里暗暗计算着,这才几步路,税卡就设了三道,第一道是进入芝卡水域,巡逻船收的美名其曰“避风钱”五十元,第二道则是方才的码头税警的货物税,总价值才四五千元的东西收了得有百分之十的税,也不知是不是官商勾搭的走私默契来着,最后一个就是入内城税,依旧是一人五十。 进了内城,人流陡然一减,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几乎处处可见,尤其是食物配给处更是放了一小队 装甲步兵,借着买烟机会,西蒙顺道打听了下消息。原来是芝卡废墟里兽潮暴动,摧毁了城外大量农田,秋收至少减产三成。 钢铁城、福特城、密尔-芝卡城、铁轨城、墓碑城这大湖工业区五个主要大城里,只有钢铁城会在秋季解禁食物配给,其余城邦不说自产自销,不少都眼巴巴等着钢铁城粮食输送。 “今年冬天难过哦,面包比上个月涨了整整快一倍,到了11月非得涨到30元一公斤不可。”烟摊主唉声叹气道。 西蒙深以为然点点头,旧联盟北部土地本就不甚肥沃,多靠中部大平原供给,裁决日核爆一来,中西部大块大块土地沙化,吃了核爆的土地能过人不辐射死就要感谢上帝了,灌溉地能种到每英亩产量一千五六百磅的刀片谷就是肥田了,还得看老天是不是肯给脸不下酸雨。唯一能持续大批量供应的只有水产,从前烦得人们挠头的亚洲鲤鱼反倒是活蹦乱跳,个头越长越大,靠湖的城市自然高兴,不靠湖的还能如何? 不过这些都不是西蒙考虑范围内,他混地再落魄是个不折不扣的海德拉,光凭手底下三十多名精锐战力,随便去哪都是做大爷的份,同情心有些保存着无非想证明自己是个人,没沦落到城外不管是香是臭都是块肉的流民份上。 所以这年头,人们信仰反而是越发虔诚。 芝卡内城里每个街道都有个小教堂,几乎所有内城居民除了日常生产休息,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教堂祈祷。所以西蒙这群人一起来到教堂毫不为奇。 西蒙找了个不起眼长凳坐下,眯眼看着讲台边高举着十字架念念有词的神父,一套白袍裹着副难得的胖躯,底下跟着一起祷告的居民十个里见不到一个有赘肉的。 “感谢主,是祢的死,你的复活,让我们得以重生。是祢十字架上流出的宝血,遮盖了我们一切的罪过。使我们能够脱离撒旦对我们一切过犯的控告。耶和华圣洁的父神,便不再按我们的过犯责罚我们,使我们得以在荣耀的天父座前欢喜相聚,赞美飞扬。凡有血气的,都当赞美祢!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一片“哈利路亚”声响起,西蒙没滋没味地一起叫了两声。教堂人来人去,午夜时分依然是有两拨人长坐不起。 “真是看不出你们都是些虔诚侍奉主的海德拉。”长凳另一边人群讥讽道,倏忽间散开,隐约间围死了西蒙一方所有退路。 西蒙一手揽着椅背,一手有下没下地扣着大蟒左轮,眼睛只管盯着那珐琅彩的耶稣受难像,平淡道:“这里是教堂,你们打算是在圣所动手吗?” “你既知是圣所,何不束手就擒!你自投罗网了!紫血者!”留守城内的联合派海德拉仍有数个能力者,自觉处理孤身一人的西蒙完全足够,至于其他那些浅薄血脉的“半人”,压根就不入法眼。 “所以嘛,这只是个普通房子,四面墙加个顶盖,有什么了不起的?”西蒙微微一笑。而俯视众人的耶稣受难像仍是万古不变的怜悯神情,丝毫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