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一听,脸“唰”地吊了下来,在桌上重击一掌,“屁的掌上明珠,现在是敢死先锋!” “什么先锋?”李察一愣,意识到情况不妙,随口问道:“是不是又有任务?” “嘿,我就喜欢你这种聪明劲儿!”局座脸上绽开了笑容,不过语气仍旧严厉:“我问你,你从马丁手里接获的那份会议纪要呢?为什么不及时上交?” 李察一听坏了,赶紧解释道:“实在对不起,那天形势危急,枪手追着屁股撵我,我把它藏在我家地板下面了……” “你小子呀,险些误了大事,哼!如果不是我有另一条情报渠道,我们就彻底被动了。” 李察有点委屈,还想辩解,但局座摆了下手:“你不用解释了,我理解你的苦衷。好了,好了,说正事吧。根据我们掌握的‘美科’公司的会议纪要,‘美科’的阴谋行动已经大规模铺开了,他们的目标不是少数人,也不是一部分人,而是全人类。第一批真人大约2万多人,已经被他们改造过了,成了‘电子人’和‘程序人’。他们的黑手已经伸向更加广大的人群,我们再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要行动起来,必须要遏制住这股势头了,给他们以迎头痛击,不然,我们人类在不久的将来,都要成为牺牲品。” “局座,你说的迎头痛击?怎么痛击?” “痛击就是消灭!” “消灭?”李察觉得这里面似乎有问题,随即又问:“难道我们抓住了他们的犯罪证据,不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吗?” “你傻呀你?稀屎到了勾门子了才想起没脱裤子,你通过法律途径?你不知道要有一大堆手续要办吗?要走一长串正式程序和合规的步骤吗?还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开庭,到明年,到后年,你看着吧,又要有几万人遭到他们的阴谋迫害。” “勾门子,嘿嘿,学了个新词儿。” “你少给我嬉皮赖脸的,现在我们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我的局座大人,你说吧,怎么干吧?你发个令不就完了嘛。” 局座气愤地把一张照片甩在桌上,厉声道:“就是这个人,让他尽快消失!” 李察拿起照片一看,上面是个中年男子,油头粉面的,露出一副文雅的绅士派头。 “他是谁呀?背景信息?” “这家伙叫赛义德,‘美科’公司的副总裁,他一手负责抓捕人犯事务,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经过他的手,已经绑架了超过2万名真人了,不能再让他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了,必须先灭了他,狠狠地打击一下‘美科’公司的阴谋气焰,挫其锋锐,给他们一次深刻的教训,让他们有所收敛!” 李察终于明白局座的意图了,起立高声道:“明白,打蛇打七寸,必须给美科以一记重拳,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刹一刹他们的嚣张气焰!” “很好,你理解问题,总是能抓住要害。不过要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一到,你必须让他在地球上消失!明白吗?” “明白!” 李察转身要走,“等等,”局座在背后叫住了他,“我忘了告诉你,你已经升任科长了,命令已经下发了,工资翻三番,你小子,这下该满意了吧?”局座笑望着他。 李察摇了摇头说:“不满意,我的理想是当……呃……副局长。” 局座咧开大嘴笑了,“臭小子,想得倒美呀你,副局长,可以呀,等你光荣了,再来追认吧。还不快滚!” 李察一甩头发,卖了个帅,飘然而去。 李察驾车回到自己的老宅,坐在客厅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局座提供的信息少得可怜,只有一张照片,和一个名字,其他的全要靠自己去侦察了。 这就是他的宿命。他不由得频频叹息。每次任务过后,都是拖着半条命回来,多数时候既没有升迁,也没有奖励,这次还好,局座开恩,给他升了一级,让他稍稍感到些许的温暖和安慰。 但还没容他喘口大气,新任务却接踵而至。这又是一次跟死神的正面搏斗,又是一次地狱边缘的太空漫步。 天哪,还有完没完? 他恍恍惚惚进了洗手间,洗了把手和脸,擦干后,望着盥洗台上方的镜子,里面的那张脸一脸无奈地回望着自己。 他看着镜中的那张四方脸,两条乌黑的剑眉,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嘴唇,更加深了自身上流露出的一种镇静、沉着和威慑的气质。在那双警觉灵敏的眼睛中,似乎隐含有一丝寂寞和孤独。 李察悲伤地承认,他的英俊正在逝去,那张精瘦苍白的脸庞过去曾是那么富态和端庄,对异性有那样成熟的吸引力。现在它看起来开始有了中年人的紧张和疲惫,可他才30岁啊。未老先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两年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干上侦探这一行,无非是搏命枪战、驱车缉凶、英雄救美、虎穴追踪。五年前,他受局座的挑选进入刑侦局,和歹徒和社会渣子们周旋,进行着殊死的地下斗争。在这个过程中,他对人类的本性有了太多深刻的洞悉和了解,看尽了各种世态炎凉和跳梁小丑们的丑恶嘴脸,遇到过太多的诡计和欺骗,太多的阴谋和骗术。 他就是在三楼办公室,向手下的侦探们发出侦缉和出击的指令,而许多侦探从那里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知道自己早晚也有回不来的那一天。这些都使这位科长日趋憔悴,他看起来远不止30岁。鼻翼边已经有了两条刀刻般的皱纹,一直延伸到嘴角。眼睛下面永远有两块紫印,优雅的灰黑色鬓角也开始有点儿泛白,就快将变成银色了。 接下来一周,他开始行动,几乎跑遍了波塞多尼亚市的每个角落,都打听不到赛义德的影踪和下落。可以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甚至连许多专门倒卖小道消息的包打听,流氓地痞,都问遍了,没人认识这么个人。 局座给了他三天期限,但他已经超期了四天,还是一无所获,他心里非常焦急不安。 三天前,他化装成一个清扫工,混进了“美科”集团大厦,在各个楼层进进出出,装模作样,还混上了电梯,但也没有见到赛义德的鬼影。 两天前,他忽然想起因陀罗的女朋友爱琳,就去了那女人租住的公寓。他的到来让爱琳喜出望外,感慨万千,抱着他一个劲儿地哭,还说什么愿意跟着他过。他简直哭笑不得,只得好言相劝。 最后,爱琳答应帮他一个忙,在网上查找赛义德的影踪。要在网上查到他,必须先侵入“美科”公司的网站,但像这样一个高科技公司的网站,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要穿透重重屏蔽,层层关卡,层层防火墙,输入多个超长的复杂密码,才能闯得进去。但一旦进入,收获就可观了,就可以查到美科公司内部人员的往来信函、留言、短信、邮件,最终查到赛义德的影踪。 最后他实在等不了了,就给爱琳扔下一笔生活费,先回来了。让她一旦进入“美科”的网站,就给他打电话。 回来后,他突然想起为什么不用魔镜打火机看看呢,说不定能看见赛义德这个家伙? 他打着了火,可火苗上方什么也没有出现。这才知道,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一般人,早为自己作足了屏蔽和各种科技保护。 又经过两天思考,今天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腹中已经划好了行动方案。晌午时分,他坐在餐床旁,餐桌上散落着几十粒子弹。 子弹是黄铜做的,大小不同,有粗有细,都发出亮幽幽的微光。李察喜欢这种光:深远的,沉稳的,酣畅淋漓的,散发着一种神秘气息。这和他的性格及内心深处某种神秘使命十分吻合。 他把它们划拉成一堆,抓起一把洒下去,又抓起一把洒下去,子弹纷纷落下,噼里啪啦、叮哩咚隆地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声响。 李察把子弹一字排开,挨个立在桌面上,仿佛是一排即将出征的士兵。还有一种子弹,弹头上有两道凹槽,这种凹槽起着神奇的作用。他孩子般趴在桌上凝视着这些带有凹槽的子弹,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许久才从餐边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把子弹一粒粒地塞进弹匣。 今天这枪摸起来有些生硬、扎手,有种古古怪怪的感觉。 这是一支***。这把枪可是有些来头的。这是他在军校的射击教练送给他的临别礼物。这种玛格南手枪,口径点44,枪管只有七厘米长,便于携带和使用,弹头很特殊。李察自己发明了一种方法,就是用锉子把弹头锉出两道纵横交叉的凹槽,这样弹头就分成了四块。虽然子弹在弹壳里是一个整体,但从枪管里射出来后就炸成了四颗弹片,而不是一颗。他发现这种枪在近距离枪战时效果出奇地好。尤其是作为一名侦探,经常要和歹徒做近身搏战,当他开了一枪时,打出的却是四发子弹,这让他占了不少便宜。距离敌人越近,效果越好。如果开了两枪(一般不会有开两枪的机会),就会有八颗子弹呈扇面扑向敌人,他的胜算几率就会大大提高。不过刑侦局有人发现他的枪弹很可能违反了某种公约,跟他开玩笑,说他用的是达姆弹。屁,达姆弹!他只是笑了笑,该用还是照用。 他从子弹堆里拿出几粒这种枪的专用子弹,塞满了六个弹仓。他学着枪手一样,先对着松口“噗”地吹了口气,然后手一甩,弹仓归位。这动作潇洒极了。 他又拿出一支***手枪,这枪的长度只有手掌那么长,他把枪放在手心里,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翻来覆去地端详着这小巧玲珑、做工精美、锃光瓦亮的手枪。 ***的梭子只能塞进三发子弹,他每塞一粒子弹,脑海里就浮现一名男子,那男子江湖绰号叫“烂赌彪”,是爱国会的一名骨干。 爱国会是一个民间团体,也是军方的边缘组织,其成员大多是外国移民,有一少部分是当地的地痞流氓。这个组织在波市横行霸道,欺行霸市,十分嚣张。那些酗酒斗殴、吸毒贩毒、同性恋聚会都少不了他们。 李察拿起左轮,把消声器旋在枪口上,举枪朝墙上自己的军官照瞄了瞄。照片里的男子军装笔挺,意气风发,斜挎手枪,毫不知情地凝望着两米远的枪口。 李察拉了把枪栓,将子弹上了膛,把枪别在后腰上,推门而出。 李察很快来到了北市场。 大凡人口密集的城市,都有这么一个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消遣、娱乐和谋生的地方。三教九流靠这里赚钱生活;生活无着的人靠这里讨碗饭吃;劳动了一天的苦力们到这里消愁解闷;地痞流氓则和这里结成了鱼水关系;警察、特务、宪兵队更要在这里榨油水,捞外快,作威作福,寻欢作乐。总之这里汇集着形形**的人物,五花八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