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面,老先生仍然未醒,林振东端水给老先生擦洗后才发现他的小腿像是被锐物划过,口子不深但已经化脓。 “先生不会有事吧,炸那王八国君棺椁的时候,那棺椁内的国君居然是活的,整个跟剥了皮的癞蛤蟆一样,突然把先生吸了进去,是不是那时候被伤到了?” 众人闻言此事俱是惊得目瞪口呆,这显然有悖常伦,死了两千多年的尸体居然生肌复活!看来几个人能活着回来已经大幸了! 金队长开着小四轮去接宋医生,林振东只好把混合了各种消炎药和云南白药的粉末涂敷在老先生的伤口上。 老先生发着高烧,仍昏沉沉的睡着。 林熙茵和陈远依旧没醒,这些遭遇令这俩孩子虚脱了。他抚摸着女儿的小脸神情关切,片刻他又落下了眼泪。 宋医生终于来到,他检查了老先生的伤口,并刮了一些放在小瓶留着化验,他初步断定这是被尖牙划到后中了尸毒,只能先封了穴道再服用大剂量的消炎药先制住毒液蔓延,然后再去大医院换血才能完全解毒。 宋医生又察看了林熙茵和陈远的情况说并无大碍。 他给两人都喂了一些可导致高烧却不致命的药物后由林振东趁着浓浓夜色把陈远塞在了比较容易看到的柴火垛里。 。。。。。 说到此处,我才明白为什么听我爸妈说把我从柴草垛捡回时我发着高烧,当时输吊瓶请大神都白搭,一直昏睡了两天才退烧。我醒来后对之前的经历全无印象,只是每天夜里不断的做一些奇怪又凌乱的梦...... 我问林熙茵:“你也经常做噩梦吗?” 林熙茵抓着我的手:“蛋儿哥哥,我当然也常做噩梦,而且总是吓醒大喊大叫,但是当我渐渐明白爷爷他们做的什么行业后,我就把很多事情串联了起来,睡觉虽然踏实了,但是我却总是梦到和你小时候玩耍的情景。” 我俩相视一笑,眼里都是温柔。 “爷爷,您的腿就是因为这战国王陵造成的?” 老先生探口气:“是啊,回城后我们想尽办法,该做的都做了却无法祛除病根,想来是那近三千年的尸毒太厉害,京城最好的医院都束手无策,他们专家说是细菌感染,而此细菌现在无解。我们根据线索又去了番外的尼泊尔不丹等地寻找那方外国师的记录,但杳无音信。若不是宋医生用失传已久的鬼门神针封住了穴位,恐怕我早已死了十几年了。” 我安慰了老先生一番,老先生反而劝我去了不丹如何如何。 “先生,恐怕这还不是重点,置我们死地的敌人是谁?” 老先生面色为难沉思了一会后说道:“我说了你肯定不信,因为这人的形象尽人皆知,一身正气铁面无私。但是,但是其实。。。” 他没把话说完,但我知道他意思,这人是一个披着假面善心的豺狼,卑鄙无耻! 老先生艰难的起身,林振东把他搀扶到我跟前的椅子坐下,他眼里满是慈祥。他把我和林熙茵的手罗叠在一起,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温润状如凤凰的红色古玉,放在林熙茵的手心。 “熙茵,这块玉伴我出生入死,我当它是护身符,现在我传给你,望你俩往后今生平平安安。” “爷爷,我不要,我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好孩子,别说话,收起了我才能告诉你们真想。” “爷爷,,” 我眼里全是想知道真相的急切,老先生也不再隐瞒,于是又说出了一番话,听完后我才沉沉的落入椅子中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老先生把林熙茵的手和凤凰古玉攥起后才抽手看向我说道: “我们用闷炸方式炸毁了战国古墓的入口,再用遮了帆布的拉狗车掩盖住这些青铜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你的家乡。这次战国古墓的遭遇对我冲击极大,是我倒斗以来最凶险,最匪夷所思的一次,若不是你的闯入将我们救了出去,恐怕我们几个就困死在那墓里了。我甚至想放弃盗墓生涯,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 以下以老先生口吻叙述: 从战国王陵出来后,我腿脚愈发不便,就把冥器出手的一些事情安排给了李富国和林震江他们。 那晚,也是一个雨夜,我正在屋内休养,我的腿麻痛难当,走路像个瘸子,已经无法长时间的活动了。突然,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忙起身察看,只见墙头外“噌噌”射进十几个人来!此时陪我的只有宋医生和振东,最能打的小金子不在。 这墙头砌的足有近三米高,即使功夫高手也无法翻越进来,但是当我看到这些人的装备后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给宋医生和林振东使了眼色。 还不待我们做出什么反应,房门就被踹开!这些人荷枪实弹身穿特警字样的制服,迅速冲进屋内把我们三个制住。 有人亮了证件后,我们被逮捕了。 那时候正值严打,各地警方雷厉风行势如破竹,这些青铜器个体大,不好运输,况且价格不菲不宜出手。我们顺畅了十几年,没想到在我思考退出江湖的节骨眼上时栽了! 这些天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却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这么猛!《术山普世经》我研究到滚瓜烂熟,但是对于卜筮之法却总是无进展,我相信天命,这大概就是天命使然,让我总是无法窥测自己的命运,我深知这些青铜古器的价值,心想肯定完了! 当时,我猜我们团伙大概尽数被抓了,我不由得担心起熙茵来,这个小可爱才刚刚上一年级,以后谁来照顾她? 审讯室里几个警察面色凝重的坐在我对面,在烟雾缭绕中一个身形并不高大却总是面色阴沉的人盯着我,他目光如电仿佛要把我看穿。 我已经被关在黑屋起码两天两夜,但是这些对我来说却寻常不过,我的心智并未被摧毁,仍然很冷静,但是我不敢看向这人的眼睛,他犹如脸上扣了面具,总是一幅阴冷的表情。 那人一口接一口的大力抽烟,紧绷的下巴显得一脸正气加上阴冷严肃的表情,甚是威严。 他走了过来,甩给我一叠照片:“不想说点什么?其实也不用多说,人脏并获也无需再审,但是我猜你在想怎么挨到不死对吗?” 我打算一句话都不说,只要我咬住,我就有可能不会死,即使成员中指向我是头目,但我不在第一现场,他们说什么我不承认就是。振东也肯定不会承认的,我俩只要有一个能活这个家就还能有救。 “很好,虽然你家里没有搜出什么线索,但是术山祖师的牌位却从此再也不存于世了!” 这人阴冷一笑,对我的举动并不在意。 他继续说道:“你可以不说话,但是既然能抓你说明还是有人没抗住把你拱了出来,不然我们怎么计划这么周密动用设备把你们一窝端?” 我仍紧闭嘴巴,目光不与这人接触。 “你可以置祖师不顾,但是你能不顾你的孙女?她还是孩子,对于她我们也很难办,局里计划送福利院,可是你就不想知道她这几天吃了什么?哭的怎样?” 我心里阵痛不已,我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娇美可爱的孙女——林熙茵。 “我没犯法,我很快就能出去照顾她!” “照顾她?出去?好好看看这些照片,随便一个就是无期徒刑,你们是一个严密的团伙罪加一等你不会不清楚!” 忽然,他猛拍了一下铁桌子,我竟然被他气势吓得一颤。 他“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专家说这些照片几乎都属于一级国宝,仅凭这个你们就会被啪!啪!” 他手势做手枪状指向我的额头。 “和我无关,我就是个寻常阴阳先生,你说的我不懂。” “很好,尽管继续装。不知你儿子是否会透露些什么,你年老体衰,他正年轻还能经起折腾。押下去,提审林振东!” 我能相信他们的手段,但无论如何我要抗住,否则被枪毙的人会更多。振东肯定能抗住,他的性格我了解。 在我我被押走时,这个面无表情阴冷异常的人忽然抽出一支烟塞在我嘴上。 我一楞,我从这人目光中读出了一些耐人寻味的话语。 “好好想想,下次提审我想听到有用的东西。” 身上所有的物品被搜走,我根本不知道时间,但是根据饥饿状况我推算出我进来这是快第四天了。 再次提审我时那个阴沉脸居然不在,其他的人对我恐吓哄炸却仍是没令我开口。我一直思索阴沉脸给我传递的那眼神和他说的那句话,他的话狠毒,远比这些人给我的心理压力大。 不过这两次被提审,我也有了收获。 我分析其他人的嘴也很硬,否则审问我的内容应该有所变化了。想到这里我心渐渐放下,只要我咬住嘴不承认是主谋,其他人的罪责也就更被削弱了。 再一次被审讯,审讯室里居然只有他,他径直走到固定我的铁座位前又给我塞了一支烟。 等我抽完他才开口说道:“我查过资料,术山祖师在历史上名头很响,什么搬山道人、卸岭力士、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等早已经随历史的长河消失殆尽,而术山派却从明朝断断续续的传了下来。” 我摸不透他的动机,闭嘴不言是最好的办法。 “你能盗取这些青铜国宝,说明你能力非浅,想来你尽得术山祖师真传了?” 他明显询问的语气,但我并不答话。 他叹了一口气,又给我塞了一支烟,给我打着火。 “告诉我这些青铜国宝从哪里盗掘!”他声音压低,却更直接的传进我耳朵。 “我就是个风水先生,我不懂什么青铜国宝,阴宅阳宅我凑合能看看,我没你说的那本事。”我抛出这句话试探他。 果然,他嘴角一咧似笑非笑的说道: “都传说风水佳穴可以福泽厚禄余茵绵长,这话真假?” 我吐了口烟:“真。” “怎么个绵长法?” “三代可飞腾,后世须自德。”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问话,我见他脸上并无变化但眼珠子却来回翻动,想必在权衡什么。 终于他再次开口:“历史所讲的阴阳互汲风水轮转当真这么厉害?” “地有磁场人有两极,天地万物同为阴阳,自然可以调和汲取。” “但你还是被抓了。”他目光如电,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我心里一惊,忙闭口不言,这人是绝对的审讯高手,居然差点被套取了信息。 他见我不说话,嘿嘿一笑:“回答这个问题,后面的由你问我。” 我实在猜不透这人的心思,这人心智极高,我不敢再说话。 “你是聪明人,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回答我刚才的话!”他面色骤然更冷,气势令我胆寒。 “天地有阴阳,人却有五行,我是个看阴宅阳宅的,不是街头算卦的!”我回答。 “我想听的不是这种回答,我问你的是你一身本领为什么没给自己找条飞黄腾达的道!” 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我隐隐猜到他并不是套引我关于案件的关系。 “天地有轮,天意使然,强行改命,各有舍得。我也想福泽绵长,但我父母遭遇惨故,是天收了他们,我又怎敢硬抗天命,若非如此我何须与你这里相遇。” “啪”他又给我点了一支烟。 “我姓zou,你助我亨通至贵,我保你平安绵长。” 我俩在两三分钟内都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我从他眼中读出了果断,而他从我眼里读出了同意。 两天后,我回到了家中,除李富国外其他人都已等我。 李富国以仿制国家文物进行诈骗的罪名被正式批捕,而我们则成了受害方,很快释放。 Zou姓人说李富国可能会经法院判处10年有期徒刑,这是他能安排的最理想的结局,他很郑重的提醒我,若助他位高权重,他自会再想办法! 虽然我和姓zou的私密协议旁人不知,但我仍严令众人,严密此事,不可多探,更不可对获释张扬。 后来,我拖着残腿总算给他亡父母寻了南楚国一国君的风水宝穴,并以阴阳五行之法调剂了其命理天干地支等缺陷。 也许此人本受上苍庇佑,也许《术山普世经》确具有经天纬地之能,自把他祖辈骨灰迁入那处五龙盘踞的王君之墓后,zou姓人从此飞黄腾达步步高升,不到十年便成为部长级别的高官。而我术山派也在其庇护之下龙盘虎踞安然无恙。 然而当一个人获得了极大的权力和地位后,他的心便永无止境的膨胀了起来,他要求我每年上供数件珍品,我推脱时代变迁再也没有什么皇陵大墓可探寻宝物时,他竟然把震江提拔成了分管文物和经侦的副厅长,而我则成了博物馆的名誉馆长,可以毫不避讳的大行盗掘便利。 这人太可怕了,我的心思他竟然全能猜到,他的心智令人胆寒。他把我们的后路堵死后我们就彻底成为了他笼络关系和私人欲望的工具!这些年我们盗掘出的珍品全部要经他过目,只要他看得上就被收走。 这些年,术山派虽然不断的调整产业洗白成正经的商人,可是无论怎样洗白遮盖,该做的还得做,盗墓的行为根本就不能停下来! 大概是我坏事做的太多,遭受天谴,我最终半残成这副模样,再难以进入名山大川去做那寻龙定穴阴阳断金的事了,这进贡的珍宝档次和价值自然也越来越低。 三年前,振东被抓走,我本以为是逼我继续探穴寻龙以求得珍宝,但是把燕子李三的绝世珍宝献给他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我满心欢喜的苦等了他十几天,极不容易见到他时,他阴着脸对这些旷世珍宝竟然无动于衷,这让我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后来,他问我今年多大了,我回答后,他说了句:月有阴晴圆缺就让我走了。我出得门后才想清楚,他已经不需要这些来拉拢和维持关系了,他那句月有阴晴圆缺,分明就是提醒我时日将近,安排后事的意思! 如今他权势通天,已经高至最顶层的几人之一!显然他要把之前一切的不利抹掉,如今他权倾天下,又怎能被放过我们? 老先生说到这里时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只是笑到最后竟然变得有些哀嚎。 他嘶哑着嗓子继续说道:“我痛恨那《术山普世经》,我把它撕的粉碎扔在空中飘落时,我竟然感觉这明明就是为我自己抛洒惋花。若是没有这本书,我应该还是个教书先生,起码能守着子女孙儿安享晚年。现在想来自从第一次盗墓起我们就走上绝路,如今我们更无法逃出其掌心,只能断臂以求你们这些小辈的生命,痛哉,悲矣!” 这些年我拼命让你们修习武艺技能就是想让你们到某一刻能自保,我让振东不再参与倒斗事宜,全力发展实业,以求在关键时刻重金续命,但是一切都迟了... 我们几人久久的没有说话,也没有话说,我们像被俘虏的囚犯,只能等待被活埋或者枪毙。 “陈远,我最对不住的就是你,我把你算计进来,本想让你接老夫衣钵,却也想不到最后这样的结局。” 我望了老先生一眼,想张嘴却脑海空洞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初我们绞尽脑汁也解不开燕子李三藏宝诗的奥秘,眼看临近zou姓人的寿辰,我们就用计把你引了进来。我老头子当时做了两手准备,若你解不出来就让花荣带你倒一处我们曾尝试进入而进不去的古墓以筹寿礼,所以花荣和熙茵助你拼命练习功夫提高身体素质,不曾想你两周就破解了谜团,让老朽吃惊不已!这也好,你本是练武奇才,如此更能保护熙茵,爷爷的心便更踏实了许多!” “爷爷,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不想失去这里的每一个人,您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如果我和熙茵没有家人的祝福,那多么凄凉。” 老先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我们这些年太贪了,贪的忘乎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给人当狗的下场!如今什么都晚了。” 老先生又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爸,谁也没想到他能权势滔天,居然成为最高领袖之一,更没想到他会恩将仇报!”林震江站起来不断渡着步子说道。 “恩将仇报?哪来的恩,我们本就是必死之人,想想多活了十几年,也该认了。你们这些小辈一定要听话,在事情没有进入僵局之前都出国,再也不要回来!希望他能念前情旧往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老夫认为最理想的国度就是不丹小国,他属黑印的附庸国与我华夏一直不对付,应能长久避难。” “你们这些长辈们也不要再挣扎了,螳臂当车毫无意义。” 众人面面相窥,也无法辩驳, 只听老先生继续说道: “老夫已经看开,这多活的十几年已经算是天泽恩厚,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把罪承担,术山派到此结束吧。” 之后再无说话。 今夜的雨冲刷了世界,更冲毁了术山派以及他们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