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醒来,听到一个女子的娇笑声:“这个郎君长得倒是俊俏,可惜了。” “娘娘可惜他什么?” 女子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心里已有了祀郎,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娘娘,这个人虽然长得好,可他半夜三更的摸进王宫,只怕来者不善,不如把他送去监牢吧?” 娘娘说:“我好不容易才救活了他,要是死在监牢,岂不是白费了力气?算了,算了,先养在这里吧,要是他不听话,再把他弄伤了丢出去。” “还是娘娘心善,就是怕他对大王跟娘娘不利呢?” 墨挚堂听得直叹气,这样的娘娘还心善?随口就一句再把他弄伤了丢出去,只怕是一个善不了的。 正想着,一根指头轻轻的画着他的眉峰说:“他要是敢对我跟大王不利,我就杀了他抽筋剥皮,做成人皮灯笼,再把他的灵魂锁在我的光芒里边出不去。” 娘娘说着轻描淡写的话,内容却惊悚可怖,可不知道为什么,墨挚堂却相信她是说得出做得出的,只因为语气太平淡,平淡得没有半点波漪。 这个时候,他联想到那只青色的大老鼠,心里就有种警戒。 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清亮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那眼神里流露着浅浅的玩味与趣意,足足让他失神了片刻。 “青桐!”他脱口一句。 女子颦眉:“青桐?” 墨挚堂摇了摇头,好像有个人在跟他分庭抗拒,一个是认得眼前女子的自己,另一个则是不认得眼前女子的自己。 眼前的女子,分明是数年前在十字路口问红尘在哪里的那个迷离无助的人,这些年过去了,她少了一份青涩,却多了一份妩媚,还染上了一些红尘的风韵。 “你怎么在这里?” 女子却眨了眨眼:“你为什么唤我青桐?” “你就是青桐。” 女子笑道:“那我今后就叫青桐吧,总觉得有些意味。” 此后,他唤她青桐,但别人还是称呼她神女娘娘,她就是他要寻找的神女。 神女确实如传闻所播,有着一手无人可及的医术,他的伤在短短几天间就可以行动自若了,其实他可以离去了,但他却没有离去,他留下来的借口的调查神女娘娘的秘密,他心里的秘密却是舍不得离开神女娘娘。 他就跟丢了魂一般,喜欢看她笑,喜欢她陪着他,喜欢私下唤着她“青桐”。 王宫的八月,月亮特别的圆,她举办了一场规模浩大的赏月晚宴,那晚她喝醉了,摇摇晃晃的追着那个穿着王袍的俊美男子去了,那个男子是她口里念念不忘的祀郎,是她的最爱,也是卆国的国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她说祀郎是她红尘的劫,是劫总是要度的。 他嫉妒得发狂,这一刻,有种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他让身边的一只精怪绑走了祀郎心里的那个女子,然后幸灾乐祸的看着前一刻还你侬我依的两个男女分开,祀郎果然丢下她去救另外一个女子了。 青桐无奈的返回住所,然后无奈的看着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没有怪他坏了她的好事,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脸色瞧。 他却有些愧疚,这一晚是她精心筹备的盛会,是她处心积虑要跟最爱的人颠鸾倒凤的吉日良辰,却被他给毁坏了。 他说:“他的心里永远都有别人,你难道看不透?” “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说:“这不就是红尘吗?红尘的人都有喜、怒、哀、惧、爱、恶、欲,我既然入世一次,总要一桩一桩的尝试过,才悟得出俗世红尘是一番怎样的滋味?” “青桐!” 青桐看向他。 “跟我一起,我让你尝试,你想要怎样,我就让你怎样。” 青桐却笑着摇头:“你不行。” “为什么不行?” “命里,你是我的死劫,我要是招惹了你,就会万劫不复了,我是下山历劫红尘,可不是来度生死大劫。”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救我?” “我想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 “青桐,我纵使有千万般本事,在你的面前,却什么本事都没有,你不用怕我。” “我知道你想要我什么,可我真的给不了你,你的伤也养好了,是该回去了。” “青桐,别赶我!” “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难道就这样窝在我的身边不管了吗?” “就让我一辈子窝在你身边,可好?” “不好!” 回答得这般的斩钉切铁,这个月夜,伤心的人又岂止她一个?然而借酒浇愁愁更愁,酒色壮人胆。 墨挚堂半夜转回青桐的寝宫,听得侍女问她:“娘娘,你真的放他回去?” “总不能留他一辈子。” “可他回去定会在周天子面前说出娘娘的许多事情。” “说出来又如何?我还怕他不成?” “娘娘说得是,大不了换个更大一点的宫殿住一住。” 青桐‘咯咯咯’笑得欢:“还是你懂我。” 主仆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半点尊重天子的意思。 墨挚堂的心里一叹,难怪天子担忧卆国,不但是卆国国富民强,更是卆国的人们心里只有君主与神女,哪里还有半分天子的存在。 他正想着,屋里传来青桐的声音:“阿堂,你早点歇息吧,不要到处乱跑。” 墨挚堂一怔,只得应一声:“你也早点休息。” 这一晚,墨挚堂却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小鸟依人般的青桐,娇笑着在他的怀里撕泼放赖,那般的古灵精怪,那般的摄魂夺魄。 他从梦里醒来,更是愁肠百结。 心里贸然间冒出一句: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那样的青桐,也只有梦中可循了。 可他却莫名觉得那不是梦,只因为梦中的他跟她都穿着一种奇怪的服饰,身边的景物也跟如今不同,可他又解释不清楚,梦中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曾经发生过。 他原本就是一个学道法的奇才,几番斟咎后,突然意识到,梦里边的世界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而如今或许是一个幻象,这让他瞬间顿悟了,甚至惊喜若狂,如果那样的话,青桐喜欢的爱的人其实是他才对。 他急切的想要走出梦境,可他却根本走不出如今这个世界,而且身不由己的按照这个世界的步骤一步一步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