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指引迷途的羔羊,当打开羊圈门的那一刻除去圣主万丈荣光外,还藏着一只迷失的恶魔。 方凡此时正躺在病床上,月涵等人守在病房外,隔着一扇大玻璃向病房里眺望。月涵双手扒在玻璃上,冰凉的玻璃竟被她的体温渐渐捂暖了,但她却够不到里面病床上的爱人。月涵猜测血是否还在方凡的身体里流动着,他的手是否还像之前一样温暖,不变的还是他宽阔的胸膛,那里总能承载月涵的忧伤。 “月涵,你去休息会吧,这里我和章泽帮你盯着,只要方凡醒了我们马上喊你。” “不,我哪也不想去,你说他还能醒来吗?” 婉璃搂住月涵瘦窄的肩膀,任凭月涵在自己不怎么宽阔的臂弯中肆意颤抖。秋子递给月涵几张纸巾,却被章泽拦住了。 “你走吧。” 秋子摇摇头,看向病房里的方凡。 “他还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可能天生就是个祸害,和我有关系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倘若母亲没有坚持生下我,那我的家庭,我的母亲,我的姐姐,她们就可以拥有完整、和谐、幸福的家庭。” 秋子越发哽咽起来,章泽抓住秋子的双肩,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别胡说,你不是祸害,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秋子看着章泽,负罪感使她下一秒逃离了章泽的目光。 “我走。” “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影响月涵的心情。” 秋子慢慢走向月涵,婉璃突然挡在月涵身前。 “你想干什么?” 月涵轻轻推开婉璃。秋子深沉的看着月涵,眼神中不带任何情感,像是在看着此生最强悍的宿敌。秋子坚持和方凡回家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和方凡在一起,但她却低估了月涵的位置。为此她不感丝毫愧疚,那是她的爱,她愿意为之拼尽全力。多年的家庭环境造就了秋子懦弱、狡猾的性格,这不是她所愿,但真是命运的强加。抛妻弃子的父亲,性情大变虐待自己的母亲,还有冷眼旁观的姐姐。从小秋子就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变成他人喜欢的模样,直到风雨飘摇的家像儿时被姐姐摔得粉碎的水晶球,她才明白自己无论再如何讨好都无力改变他人内心深处的决定,在他人眼中自己只是一个滑稽听话的小丑。 遇到方凡那天,秋子唯一剩下的魂魄也被成熟稳重,举止绅士的方凡轻而易举的牵走了,那时自己的心已经不属于任何人,即便那个冤魂再如何控制,也无法安耐那份倾心的冲动。当和方凡回到家时见到了月涵,秋子便知自己的梦破灭了,月涵的气场不生硬,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温暖,这让刚从深渊爬出的秋子既渴望又嫉妒。 此时月涵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秋子,眼神中带着些委屈,委屈中又流露出一些伤感,但最让秋子震惊的是深藏于背后的那份沉稳的坚定,那是可以击败一切的坚定。秋子感到了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她的内心终于可以缴械,那份压力又传到膝盖,秋子重重跪倒在月涵面前。 月涵走向秋子,慢慢蹲下身抱住了对方,秋子尝到了一股深沁心脾的暖意。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你一定很孤独吧。” 秋子将头深深埋进月涵的胸口,听到月涵的话时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秋子抬起头圆睁双目,她此时在月涵眼中只看见了如圣母般的温柔。月涵的话如一支金色的箭羽,射在了秋子内心深处最坚固的屏障之上,生出一道细小的裂缝,沿着那道裂缝渐渐变长变宽,继而整座屏障轰然崩塌。秋子一直认为自己是无敌的,但没想到却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她重新低下头,双手从背后勾住月涵的肩膀号啕痛哭起来。 月涵抚摸着秋子的头顶,轻声说道。 “你哪都不许去,我们一起等方凡醒来。” 秋子使劲的点点头。忽然婉璃走上前强行分开了二人,她咬牙切齿的看着秋子。 “我没有月涵那么宽容大度,也没有月涵那么温柔。如果你再敢打方凡的主意,小心我不客气。” 秋子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 “好了,婉璃。你就别吓她了,她并不爱方凡,只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对她好过,方凡为了办案保护她,让她产生了误会而已。” “你呀,迟早得吃亏。” 一阵琼瑶剧的既视感之后,郭建跃从病房慢慢走出来。他拿着一张X光片,表情有些凝重,他把章泽叫到一边。 “老郭,他情况怎么样?” “哎...” “哎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他有两个心脏的事吗?” “记得啊。” “这次的外伤刺破了他其中的一个心脏。” “那他还能活吗?” “你听我说完。他原本的心脏并无大碍,所以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是没问题。被刺破的是他后来多出的那颗心脏,虽然不影响生命,但不知他为什么就是不能醒过来。” “他之前醒了,但被秋子的求婚请求一刺激就又昏了过去。” “这也正常,我们普通人听到一些惊喜的事时,一瞬间也会给心脏带来很大负荷。” “那他别的地方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我发现他的内脏在燃烧。” “燃烧?什么意思?他自燃了?” 郭建跃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郭建跃这里几乎快要变成针对方凡的研究所了。方凡的情况特殊,每次也只好就送到郭建跃这里,谁让方凡是自己的儿子的救命恩人呢。而且郭建跃的研究所最大的股东是卓氏集团,所以从各个方面看来方凡来郭建跃这里都是理所应当的。 章泽着急的抓耳挠腮,思来想去他只有再去一次落云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准备去找方凡的父母和二叔,想想该怎么办。章泽把手里的事跟婉璃交代一下之后就出发去落云镇了。落云镇自从没有了方硕的控制之后变得很热闹,落云镇的居民可以自由出入,而且外乡人再来时也不必小心翼翼的,自从二叔出任镇长以后,他把落云镇的重点放在了发展经济上。鼓励镇民种植特产,然后出去贩卖,而且二叔还利用落云镇天然的优美风景开发了旅游业,落云镇彻底旧貌换新颜,据说落云镇已经得到了中海市的认可,再过不久就会成立镇政府,落云镇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落云镇的变化让章泽目瞪口呆,他凭着记忆找到了方凡家的大概位置。要不是四处打听,他还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幢三层的小洋楼就是之前破屋烂瓦的方凡家。章泽上前敲了敲门,门里有人喊话。 “找谁啊?” “叔,是我,章泽。” 没多会门缓缓而开,方昊天看着章泽。 “来,快进屋,几天不见还怪想你的。凡儿呢?” 章泽欲言又止,竟不知该怎么和方昊天开口。方昊天看出了章泽的为难,拍了拍他肩膀。 “进屋再说。” 进屋前章泽看见了之前的那口方凡的坟,之前是在门口,这次家里翻新就把坟括进了院中。和方凡母亲简单寒暄几句后,方凡母亲就去张罗饭了,方昊天带着章泽来到里屋,关好门。 “说吧,凡儿出什么事了?” 章泽将所有的事跟方昊天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方昊天听完后脸色很难看,这时方凡母亲吆喝二人吃饭。 “章泽,凡儿出什么事了?” 母子连心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自己的孩子出了事,即便母亲不在身边也能有所感知。 “没...没事,阿姨。方凡好着呢。” “别骗我,我的儿子我心里有数。” 无奈之下章泽只好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方凡母亲,方凡母亲看了看方昊天。 “会不会是...” “很可能。章泽,我一会就和你去见凡儿。” 方昊天拿着铁锹挖开了院中那口方凡的坟,里面居然放着一套银针。 “章泽,那把匕首在哪?” “在我这呢。” “好,我们去救凡儿。” 方凡母亲也要去,但被方昊天拦住了,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添乱,等凡儿脱离危险后,再让她去。经过大概几十分钟的路程方昊天和章泽就来到了郭建跃的研究所,顾不得和旁人说话,方昊天拿着银针,章泽拿着匕首就进入了病房。 脱去方凡的上衣,方昊天搭手放在方凡胸口,居然有些烫手。方昊天拿过匕首从方凡胸前一直划到腹部,顿时整间病房的温度骤然翻升,章泽看见方凡的内脏居然被一团红光包围了起来,而那些红光的源头就是心脏上的那个缺口。随后方昊天划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流进方凡体内,红光这才渐渐变弱,温度也没那么高了,方凡的脸色也缓解了不少。方昊天从身后拿出银针包,从里面选了较细的一根,左手抓住心脏,右手拿针像缝衣服一样缝了起来。令人奇怪的是银针本来没有线,但每穿过心脏一次都会带出一根长长的银线。没一会伤口就缝合完毕,内脏上那些红光也全部消失了。方昊天满头大汗,章泽见他的左手满是被灼伤的血泡。处理完全部伤口之后,方昊天马上瘫坐下来,章泽眼疾手快的上前搀扶,方昊天摆摆手。 “叔叔,这就行了?” “嗯,能不能醒就看凡儿的意志力了。” “那是心脏啊。这么简单的缝一下就行了?” “那不是心脏,那是封印魇的心仓。方凡的爷爷当初就是这么死的,当初方凡的爷爷也曾打算把魇封印在自己体内,但没想到魇居然冲破了心仓,它本以为自由了,但还是没逃过游僧古老的咒法,最后还是被封印在落云镇。但方凡的爷爷就没那么乐观了,心仓破裂之后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由于被反噬的程度太严重,最后还是去世了。” “那方凡?” “他现在正在和魇奋力周旋着。” 方凡在一片紫色的蒿草地中,看见远处有一座凉亭,凉亭中坐着手捧古卷的少年,茶香引着方凡走进了凉亭。 “何来?” “不知。” “何去?” “不知。” 少年抬手给方凡倒了一杯清茶,少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古卷上。方凡浅尝一口,香气从鼻腔直传颅腔,感觉四体有力,精神振奋。 “何茶?” “不知。” “何水?” “不知。” “为何而品?” “为祛孤之患。” “吾在此,何患之有?” “汝只一时,吾已万世。” “万世皆独身?” “其不然乎?” 方凡安静了下来,安心品茶,那种茶香可以让人回想起之前的美好,他竟有意犹未尽之感。忽然紫色的蒿草地上狂风大作,天空中出现几道银色的光线紧接着又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少年依旧镇定的品茶阅卷。 “行矣,至时矣。” 方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大风卷进天空中的空洞之中。 手术结束的两天后,方凡终于缓醒过来,他看见了陪在床边的月涵,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月涵的头,月涵醒了过来。她看见醒过来的方凡满心欢喜,赶紧让章泽去喊郭建跃。 “老公,你终于醒了。” 只有在方凡面前,月涵才可以放下坚强像个孩子一样。病房外的秋子看着方凡和月涵心中突然感到了一阵释然,随后她悄悄地离开了研究所。 “奇迹啊。我以为你会变成一株燃烧的植物,没想到你居然想过来了。” 婉璃狠狠瞪了郭建跃一眼。 “这话听着真别扭。” 方昊天看着方凡醒过来了,这次把悬在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凡儿,你醒了就好。” “爸,你怎么来了?” 章泽突然窜出来。 “要不是方叔叔,你就完了。” “我到底怎么了?” “致你受伤的利器刺破了封印魇的心仓,反噬的力量从伤口中泄露出来,所以你的内脏才会出现被燃烧一样的情况。你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再受伤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我知道了,爸。” “我去告你妈一声,要不她总担心。” 忽然方凡喊住了方昊天。 “爸,等我好了把妈接来这里。我们和姑妈团聚一下。” “好好好。” 方昊天出去打电话了,章泽和郭建跃被婉璃拽出去了。方凡拉着月涵的手深情的看着她。 “我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害你担心了。” 月涵摇摇头,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 “秋子的事,我...” 方凡还没说完就被月涵用手捂住了嘴。 “我相信你。” 月涵轻轻靠在方凡胸膛,此时这种感觉使她品尝到了无尽的温暖,月涵再一次明白了自己在爱中是个多么贪婪的人,但这种贪婪是建立在尊重方凡的基础之上。 方昊天打完电话之后把章泽叫到一边,耳语对他说了几句话。恰好被月涵搀扶的方凡看见了。 “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章泽闻声回头。 “没啥,老爷子给我说你小时候的事呢。” “章泽,秋子呢?” “一直没看见她啊。” 残阳的余晖闯进研究所的大门,门外马路对面的长椅上坐着的男人收起了手中的报纸,将它叠好扔进了垃圾桶,随后紧了紧大衣的衣领消失在中海市傍晚的街头。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