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起一张,展开,纸钱上的一行小字就映入眼帘——井河不犯,勿扰清修。 表面上来看,这貌似是一种警示,实际却是一种威胁。它隐藏在背后的意思分明是说:要么走人,要么没命! 我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团怒火。 什么井河不犯,我们来到此处只是过路,如果无意间冒犯了你,大可以直说,摆在桌面上,真有错我们道歉都没问题。 大家都是修道者,何至于用白蜡做菜、纸人提刀这种不齿手段坑吓我们?玩阴的有意思? 再说这位隐藏在暗处,能操纵纸人的幕后黑手这么急着赶我们走,他又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人发现?会不会跟傅小姐的失踪有关?会不会跟阴皮符有关呢? 虽然根据眼下的情况,离开这诡异的小镇是最好的选择,但我决定不走了,非要查出点线索来。 这一是被人阴了一道咽不下这口气,二是我也怕到了白天,幕后之人不肯出来,到时候再找不到突破口。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把想法跟大家说了,胖子自然是没什么,我们两兄弟出生入死,经历的惊涛骇浪多了,不找点事儿做如今都手痒。 何筱琪跟肖军都已经被吓坏了,但是此行他们毕竟都是打酱油的,又是自己闹着要来,如今只能听我们的安排。 我对他们说,要是害怕就不要勉强,可以坐在车里把车窗关紧,天亮之前我们肯定会回来。 肖军还有些犹豫,何筱琪却态度坚决,她说自己虽然怕,但想起傅小姐,就算是咬着牙也不能掉队。 她都表态了,肖军就更不敢自己一个人呆在车里了,最终决定一起跟着我们出发。他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拿出一只棒球棒递给何筱琪,自己则拿上一把短柄铁锹壮胆。 其实这样也好,经验告诉我,在这种时刻,大家分开反而是最危险的。 我们不再理会那些纸人的队伍,在漫天的纸钱飞扬中,重新往镇子里走。 越走,我越觉得奇怪。 记得从外面看,这小镇虽然不大,但是四四方方,如今进来却发现整个镇子就只有一条街。 街头就是那间金真饭店,一路向前,似乎越来越窄巴,不知道这条路只是一条主路,还是全镇唯一的路。 白色纸钱的数量越来越多,早已经在地面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刷刷的响,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街道上依然灯火通明,没有风,家家户户窗户透出的光亮却在动,让人感觉好像有无数个躲在暗处的人,以及无数张没有表情的脸。 我们从街头的第一户人家开始搜查线索。 推开门,屋里没有人。没有电视、家具,没有沙发、床、餐桌,任何应该出现在家里的东西全没有。 四面墙壁中的三面都光秃秃的,仅有连窗的那面墙上,突兀的挂着一幅字画。 在这幅字画下面,摆着一只小香炉,香炉内有烟气升腾。香炉两侧则是点着一对白蜡,这也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散发出昏暗、飘忽的光。 眼前的场景让我感觉似曾相识。走上前,我看到这墙上的字画只有三个字——赵莹莹。 一般来说,挂在家里的墨宝,往往都是写些励志或是自勉的话,如:天地人和、君子自强不息之类芸芸,或者就是单个字,像是:寿、福、禄等等。 赵莹莹这三个字不管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人名,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名,哪有在家里挂人名的?这简直荒唐至极。 就像是人群中电话铃声响起,所有人都在掏手机,你却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板儿砖! 何筱琪拉了拉我,声音有点紧张:“我怎么觉得……这字儿像是坟前的牌位……” 我心里咯噔一下。再看那墙上的赵莹莹三个字,以及烟气缭绕的香炉跟那一对白蜡,当真是跟坟前的墓碑或是牌位毫无差别,就连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这个赵莹莹是谁?恐怕没有人会知道。 她可能是小镇大门口那秧歌队里的一员,也可能就是刚才在饭店里提着刀,给我们上菜、端茶的中年女人…… 也许,这世上就根本没有赵莹莹这个人。一切都不过是我们的幻觉,包括这座永远不眠,灯火通明的小镇。 我们走进第二间房子,屋里的摆设完全相同,墙上挂着的名字是——刘茵。 第三间房子,屋里的摆设完全相同,墙上挂着的名字是——程晓红。 第四间房子,名字——张梦雅。 第五间房子,名字——侯悦。 …… 第十八间房子,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那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名字——曹瑞英! 突然间,我似乎全都明白了! 这里的家家户户,虽然房间的大小、面积都不同,屋里的摆设却出奇的一致,就像是供奉着的墓碑、牌位。 还有每家每户墙上挂着的名字,虽然它们完全不同,却能让人一看就看出全是女名! 换句话来说,这里供奉的全是女人! 曹瑞英并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时阴刻的纯阴命格之人,且被人截去了阳寿。那这些女人呢?她们会不会都跟曹瑞英一样? 记忆翻涌,桑经理的话和一些琐碎的片段重新浮现在我脑海中:世洪镇、金真饭店……世洪?噬魂?!而金跟真两个字组起来就是……镇! 我的寒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战战兢兢的刺猬。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棺材是一头大一头小,一头高一头矮。高大的代表阳,而矮小的代表阴。它正是因为一阴一阳的存在,才能相互调和,成为死人的房子。 不同于刻在棺材上常见的奠、孝、福、寿等字,作为古今少有的凶棺,即便是用青铜材质锻造,加之五谷铺垫,三牲祭品、六畜之血浇淋却依然不易化解死者煞气。 故都在阳顶,也就是棺材高的那头,用黑狗血混着朱砂写有一个“镇”字,为的是即便出现意外,棺中的邪煞也只能走向阴间作祟,不能在人界为祸。 怪不得这里没有网络信号,怪不得这镇子从外面看起来四四方方,进入后却发现只是长长的一条街道。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小镇,而是阳顶写有“镇”字的,一口不知道多少年的凶棺! 而每家每户墙上的女人名字,正是被这凶棺吸取的,纯阴命格之人的牌位! 刚想到此处,众人就听窗外一声轻响。 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很快消失在街尾和我们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