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讲求“望闻问切”，把五本医书刷了一遍又一遍的菩兰，此时已经看出老村长的心思。　　他想来当第二个病人。　　至于老村长所患何病，菩兰心中也已经有了大致判断。　　只不过，她不想主动询问。　　倒不是摆架子，而是不久前全村人还十分不信任她的医术。　　她表现得太主动太急切，反而会叫老村长有所顾忌，甚至退缩。　　如她所料，老村长此刻想的是，不如找小兰姑娘给自己看看顽症？　　她医好了小橘子姑娘，不但速度快，行事也颇有章法。可见同那种狗皮药膏的庸医是不同的。　　小兰姑娘人很不错，提出要为村民看病，本也是好意，是善举。　　自己带个头，找她治上一治，若真好了，村民们也就不会再怀疑了。　　从此，大家都能更健康，有何不可？　　“小兰姑娘，是这样的，我患有胃疾，已有十多年了。平常倒还好，可一旦犯起病来，那可真是老难受了哟！”　　菩兰认真听完，想一想，道：“村长，烦劳您伸出舌头让我瞧上一瞧。”　　老村长照做了。　　菩兰一看，那舌头果然比常人的红上许多，不禁点点头，问：“您胃疾发作时，可是上腹部绞痛难忍，伴有口燥咽干之感？”　　老村长奇道：“正是如此，小兰姑娘你怎知道的？”　　菩兰微笑，又问：“您平时可是心中常感烦热，口中少津，手心足心也总发热？”　　老村长惊得立了起来：“正是！正是如此！”　　“那您坐下，我来给您把脉。”　　“好，好。”老村长连忙端端正正坐好，伸出一只手臂。　　菩兰将手指搭上去，凝神倾听。　　片刻，她开口道：“脉弦偏细，您的胃疾，主要是胃阴不足所致。我来给您全身按摩一下，再开两副方子。一副平时吃，一副犯胃疾时吃，只要隔日按摩，每天吃药，不出一月，胃疾便可根治。”　　“当真？”老村长表情激动。　　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为情地问：“可否……只吃药，不按摩？”　　“为何？”菩兰不解，“不辅以按摩，起码要再多三个月才能治好。”　　老村长一听，却大大地松了口气。　　“无妨、无妨，已经痛了十多年了，不差这几个月，我等得起！小兰姑娘，麻烦你给开下方子吧。”　　？？菩兰还想劝，何娘子扯了扯她，喊她去里屋说话。　　“小兰姑娘，男女有别，村长那是不好意思让你给他全身按摩。”　　菩兰失笑：“这是治病啊，我一个姑娘家都不介意，老村长怎会如此想？”　　何娘子晃了晃身体，抚住额头道：“小兰姑娘莫怪我多嘴，世风如此，男女终归有别。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今后给人医病不打紧，可切莫再对男人提什么按摩了。”　　菩兰心知何娘子是真心为她考虑，又想到方才老村长的反应，她不得不承认，世情就是如此。　　她可以在心底不认同，却不能勉强别人改变。　　菩兰谢过何娘子，回堂屋给老村长开了一贯煎和护胃汤两副方子。　　老村长是识字的，他眼见都是生地、麦冬等寻常药材，心头一喜，连连向菩兰道谢。　　送走了老村长，菩兰忍不住又在想按摩之事。　　人体经络众多，许多疾症，佐以按摩，常有事半功倍之效。　　可惜，因为男女有别，老村长宁可保守治疗，也不愿意走捷径。　　可以想见，若其他村民愿意来找她看病，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　　菩兰很难受，是那种作为一个医者，无法用最有效的方法为病人治疗的无奈。　　她随手翻着医书，心头却一直被这种无力感笼罩，说不出的烦闷。　　突然，她的手一顿，目光停留在写着针灸的一页。　　针灸，需以毫针按一定角度刺入患者体内的腧穴上，用捻转、提插等手法刺激特定部位，从而治疗病症。　　这对医者综合能力要求很高。人体上共有361个穴位，一旦失之毫厘，便会谬之千里。非但不能治病，反而会伤及患者性命。　　她已经熟记了针灸的理论知识，原本想着先出诊一段时间，积累了经验后，再去深入地学习针灸之法。　　可今日之事触动了她的心弦，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学习针灸。　　何娘子看出菩兰情绪不佳，主动来陪她聊天解闷。　　得知菩兰需要毫针，何娘子转身就翻出几根铁杵来：“明日我便去河边给你磨针。”　　看到何娘子这样无条件信任和支持自己，菩兰感动得眼眶发热，她接过针：“我自己去磨就好。”　　施针，对手腕的力度、稳定度都有一定要求。　　就从磨针开始锻炼自己的这种力量吧。　　“用不着跟我客气。”何娘子还想帮忙，得知磨针对菩兰而言也是学习的一种后，才点头。　　“仙女姐姐，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小豆子也追过来说，还努力展示了一下她的小胳膊。　　菩兰笑着应了，又去看了香橘，见她气色愈发好了，放下心来。　　昨晚，她时不时就会为香橘按摩全身，若是学好了针灸，只需把几根毫针刺入数个穴位，便无需如此费力了。　　效果，也只有更好。　　菩兰望了望彻底黑下来的天空，盼望着明日早些到来。　　第二日一早，菩兰去河边磨针，路过的村民觉得很新奇，纷纷跑来围观。　　站了一会儿，看菩兰只是不断重复着“推”、“收”两个动作，渐渐便觉得无趣了，没多久就散开了。　　菩兰笑笑，不以为意地继续磨，磨足一个时辰便回家。　　若一下子磨太久，肌肉都受不了，反而适得其反。　　磨针和针灸，都是急不得的。得慢慢磨，慢慢学。　　没几天，老村长又一次犯病，喝下菩兰开的汤药后，很快得到了缓解。　　这事传遍了西阳村，来找菩兰的村民逐渐多了起来。　　除了几个突发的小病外，大家也和老村长一样，多是因一些顽疾来找她医治。　　对女子，菩兰往往按摩和开药方双管齐下。对男子，则是保守治疗。　　就这样，在村民们的交口称赞声中，日子一天天过去，菩兰的一套毫针，也磨好了。　　毫针在阳光下闪着光，菩兰有些苦恼地想：“该找谁来试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