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有涂鸦的白色墙皮已经脱落,露出橘红色的墙体,灰色毛玻璃门也紧紧关闭着,里面空无一人。 或许这次来得不是时候,他想。 卡齐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熟悉的这里的,在家里吃过最后的一顿午饭,他便搭上去往格连市的公交,过程枯燥无味,因为他只看着窗外的景象发呆。整座楼房悄无声息,让他不得不怀疑起阿兰布的话。 上前摸了下那冰冷的玻璃门,他瞬间清醒了几分,摇了摇头,准备回走。 不料,熟悉的声音却在耳边回响:“卡齐?你回来了?” 他嫣然回首,看见库瓦正向他这边走来,不同以往,他这次穿着干净的工作服。库瓦抓着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摸着下巴的胡渣说:“太好了,你还真没事。” 卡齐露出诧异的表情,难道我应该会出事?他想。 “这样站在门口有些奇怪,来,我们快进屋。”库瓦转手抽出钥匙就去开门,可他的头却偏向了卡齐这边:“还顺利么?” 进去再慢慢问会死啊?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们呢! 感觉到他的脸瞬间暗沉下来,库瓦便不再多问,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卡齐进去后就给自己斟了一杯冰红茶,坐到沙发上品着茶,一堆问题堵在心口上,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开口。 这库瓦不爱招呼人,跑到楼梯口大喊:“夏可!卡齐他回来了哟!” 很快,楼梯上便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卡齐向里望去,便看到穿着碎花睡衣的夏可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她刚想扑过来,卡齐就猛地从座位上弹起。 “哎呀!”夏可整个人趴在深红色沙发上。 “有必要这样吗?你总算回来了,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呢。”夏可整顿裙摆,收起倦容。 “所以就熬成了熊猫眼?”卡齐看到她的眼袋出现淡淡的黑色,他知道她很少化妆。 “才不是呢,有一半是因为你......”她拼命摇头,“另一半是因为会长。” “他怎么了?”卡齐决定装作毫不知情。 “他......”夏可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应该是在斟酌措辞,“他好像失踪了。” 卡齐并没有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以他的了解,虽然尹云喜欢独来独往,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他不太可能一声不吭就失踪的。 “唔,大概是我们去单城之后的第二天吧,他突然说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可又没说多久,然后直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了。”她偏头看向卡齐。 “嗯,那的确很糟糕哎。”看看周围,他发现库瓦不知何时走开了。“你们没有去找么?” “当然有啦,他喜欢逗留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啊。”夏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看到她这样,卡齐的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他很想伸出手安慰他,但伸到半空又止住了。避免尴尬,他拿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 “会长那么强,他不会有事的。”这时候,库瓦不知从哪蹦了出来,把手里的一杯饮料递给夏可,她喜欢喝暖的奶绿。他面向卡齐,又说:“他最有可能是前往单城了,最近听说那里发生了某种异变,今天一大早,雅达牧就前去调查了。” “异变?”感觉又有状况发生,卡齐挺直腰身。 “是的。”库瓦用中指顶顶眼镜,这是他的招牌动作,“单城的居民莫名其妙就接二连三地失踪了,后来发现他们竟被魔化了。” 卡齐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果然惊动了警察,但强悍的魔人不是他们能对付的,现在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 “那......” “说实话,我们去了也没用,它们比一般的魔物强很多,而且我们人手又不足。”说到这,库瓦叹了一口气。 把剩下的红茶喝光,卡齐站了起来,望向库瓦的眼神异常坚定:“我去!”库瓦听后表情错愕,夏可则站起来拉住他的手:“卡齐,你不要想不开啊。” “我没有想不开,留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过去帮帮会长他们,何况我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卡齐看向手上的腕轮。 库瓦僵住一两秒,旋即一拍大腿:“好样的,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嘛!” 飘落的枯叶滋润着地下的新苗,后者苦苦挣扎,努力破开土地,迎接在头上洒落的阳光。卡齐明白,自己好像长大了。 利民医院是单城最大最好的医院,不过现在这里的情况并不乐观,就这几天时间里伤员猛然增多,据说他们都被一种全身漆黑的可怕人形怪物袭击,它们的爪子就像匕首一样,直接能抓破肋骨,穿透心脏。 整所医院哀声不断,悲伤充斥着每一片区域。 在一条还算僻静的走廊上,有一块与墙面保持垂直的黄铜色铝牌,黑色的字体标注着“神经科”。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正兴致勃勃地缠着另一位皮肤黝黑的男人“讲故事”,听者昏昏欲睡。 他所讲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那是星期四的晚上,他接见了一位奇怪的失眠患者,所以他记得相当的清楚。那位患者说他几乎每晚都梦到在黑夜里的小巷中漫步,然后就碰见一个漆黑的人影向他走来,慢慢的,它殷红的圆眼占据了整个画面,吓得他每晚都不敢入睡。 虽然医生如实复述,但他还加入了自己大量的想象,包括自己的见解,就像他也同样梦到过一样。 雅达牧双手撑着下巴,眼皮子都快把眼睛盖住了,那故事还没讲完,这更像是一首冗长的催眠曲。他本来今天一大早就来到这所医院,一一询问那些遭受苦难的人们,得知他们也或多或少地发过与之类似的梦,其共同点无非就是被一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注视着。 不过,他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事件的源头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操控。而不管答案是什么,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超乎他的想象,远远不是他能够解决的,自己的首要任务还是先得找到尹云,然后再考虑该怎么办。 眼皮像铅一样沉重,雅达牧终于扛不住疲倦,趴在桌面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稀感觉有人用手拍着自己的肩膀,一回头,就看到卡齐在一旁歪着头看着自己。 “啊,你来了呀。”他瞬间清醒过来。当时库瓦打电话过来告诉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很震惊,只说了句“那就好”,但是知道了卡齐也要过来,他却很意外。从卡齐加入猎魔会到现在,他就发现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和爱好,对话也总是不超过三句,所以他们相处得不是很融洽,不过这绝不是谁看不惯谁的意思。 如果要他们俩合作,那无疑是...... 当卡齐在塑料椅上坐下后,雅达牧正想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他,却不知道改如何开口。他明明知道两个人一起分析总比一个人独自分析要好,但似乎有某种隔阂把他们俩分隔开,毕竟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单独相处过。 “所以还是没有找到他,是么?”最后还是由卡齐来打破这尴尬的场面。 “我认为还是先解决现状为好,我不打算袖手旁观。”说完招呼也不打,他直接就往门口走去。 等卡齐缓过神来时,达牧已经走远了,如果他执意要甩开自己,那么自己追上去也没用。 此时,一米多宽的走廊空无一人,大部分轻伤者已经离开,整所医院顿时安静了许多。天空总是灰色的,窗外的世界也被蒙上了一层灰色薄纱,静静地汲取整个城市的生机,使之成为丑陋的怪物巢穴。看到自己至亲的亲人一一变成罪恶的掠杀者,尽管悲痛难忍,可他们还是采取了各自不一样的行动,有人挺身反抗,有人屈身逃避,还有人甚至想到自杀,而不管选择什么,都不足以改变当前的状态。 卡齐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走动,思索着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办。一炷香之后,他决定先上个厕所,再离开医院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然而,从厕所返回的他,碰见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还是认出了她。 “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看来对方也认出了他。 对方并没有就此停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卡齐忍不住开口了。 “呃那个......你怎么会在医院里?”他困惑地看着她的脸。 “因为一个人。”她转过身来,向他招招手,“这个人你应该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