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让我看看轮到哪个了……” 秋玹此刻已经被从那张束缚床上放了下来,但这个叫做圣迦南——全称为“圣迦南疯人精神患者管控中心”,别称为“圣迦南疯人院”——的管理人员还是给她套上了双手的束缚带。 哦对,她还要比别的患者多戴了一项束缚口罩,因为她是“女巫”。 据说束缚口罩是为了防止女巫的邪恶咒语从口中念出。然而当秋玹看到那个堪比起上个世界链锯人的嘴套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要是自己真是女巫一定会成为一个rapstar然后一天念八百遍咒语诅咒这里的医生护士。 束缚口罩皮质的绑带紧紧勒在她皮肤上,显得极为不舒服。而且关键是,在戴着这幅枷锁的情况下,她竟然完全开不了口说一个字。 她现在正在经历第二道关卡,第一道是之前入口处时那个医生的身份登记。而在那之后就由几名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的护士领进去,进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坐着的却不是清一色白袍打扮的医生护士了,而是一名穿着……教袍吗?秋玹并不能确定那是属于哪一处的宗教服饰,但是眼前这人上上下下的打扮无一不在说明着她的身份。 她是一名修女。 貌似十分年轻的修女见秋玹进来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兀自低垂着看向摆在桌上的名单。“诶,到底排到哪个了来着?莉莉、莉娜……哦不对莉娜还活着,那就是……” 她哗啦哗啦将名单翻得震天响,等到终于像是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人存在的时候,年轻的修女抬起头,似是微微怔愣一秒。 “嗨,新来的……哦你是一名女巫?” 她显然注意到戴在秋玹下半张脸上的束缚口罩,但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神色如常地打了个招呼。“我不得不通知你一个悲痛的消息,女巫。” 秋玹皱了皱眉,然而就听见下一秒修女道:“院里的女性名字已经全部都有人在用了,现在只剩下男性名字可以给你选。唔……不过男名还是有空余的,你可以从里面选一个你最喜欢的。像这个,海格力斯·猛汉,是不是很有气质?” 秋玹:“……?” “不喜欢?”修女挑挑眉,接着又开始哗啦呼啦翻起名单来,“那我再找找……哦哦这个!毛桃·黑格尔。” 秋玹:“……” “那就是还不喜欢的意思?”修女皱皱眉,看起来有些伤脑筋,“那我再给你看看吧,唉太挑剔了……” “撒拉弗。” 秋玹愣了一下。 “好了女巫,这是最后一个名字了,你后面还排着人呢,别挑了。”修女朝她招了招手,又拉开一个抽屉在里面翻找了好些时候,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一张脏兮兮的名牌。 “收好了,这以后就是你的‘名字’。”她这样说着,起身将落满了灰尘的姓名牌别在秋玹胸前。——那片锁骨以下的皮肤被此前圣水烧灼得焦黑,不知道西装男人使用的圣水是什么原料,反正直到现在秋玹胸前那片皮肤依然是灼烧过后的惨状。 秋玹垂下头去看那张姓名牌,上面灰蒙蒙的,唯独一串字母被敷衍性地擦干净灰尘露了出来。 Seraph 撒拉弗。 如果秋玹此刻脸上并没有那枚束缚口罩的阻碍,她就已经忍不住要问出声了。然而任凭她怎么努力却是终究无法张口发声,修女在选定了名字之后,就按铃让负责人员把秋玹带出去换下一个人进来了。 她始终没有再看秋玹一眼。 Seraph 燃烧天使,撒拉弗。 他们怎么可能给一个“女巫”冠以这样的名讳? 秋玹被护工押送着往走廊深处走,她闭了闭眼睛,刚别上去的姓名牌不小心擦过胸前一片焦黑的皮肤,掀起一阵钝锐的疼来。 …… “阿芙……阿芙!” 秋玹跟着一群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走过冗长的走道,又经过了几个看上去就十分令人不妙毛骨悚然的所谓病房——里面都是空着的,但是床单上血迹看上去却十分新鲜——终于抵达了平日圣迦南疯人院的主要病人活动房间。 那是一间巨大无比的空旷内室,起码有大半个足球场的面积,而据门口悬挂着的牌子来看,这间活动室的序号是“十三”。也就代表着在此之前,起码还有十二个像这样的活动室存在。 那这整所圣迦南里面到底得有多少病人啊。 秋玹恍然,那些全身武装的负责人将她跟其他几个新入院的病人带到之后就离开了,只剩下空旷偌大的房间里几个尚不清楚情势的人面面相觑。 秋玹看到艾德了。 那小子是在她之后一批被送进来的,进来的时候同样身穿代表着病人象征的连体束缚衣。他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秋玹,等脱离了医生掌控之后就一蹦一蹦着过来。 “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之前传送过来的时候不在一起啊,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又是哪里,你也是跟我一样被人暗算过来的吗,我们能出去吗,所以这样就算试炼开始了是吗?” 秋玹被蒙在束缚口罩里,闻言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艾德自顾自在那说了半天,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打量了几眼周边的环境。 “你怎么不理我?” 你看我像是能理你的样子吗? 秋玹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扬起下巴无声示意。艾德却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这个动作的意思,依然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 活动室的正门又一次被推开,这一次一个高大无比的人影弯着腰低头堪堪擦过天花板,从外面走了进来。 人影周围负责押送的工作人员简直多出了两倍不止,每一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手握武器紧紧跟在那人身边,却又都不敢靠得太近。 秋玹回头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嘴被堵上了,大概这会一句骂声就要脱口而出。 那小山一样的身影一步步走进公共活动室,每走一步沉闷声响就击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艾德在身边以极为明显的声音吞咽了口口水,又倒吸凉气,“我靠……这真的是人吗?” 秋玹:为什么到那都能碰见他? 那些押送人员将小山一样的病人送进活动室,就纷纷如释重负匆匆退出去了。目前为止这间偌大空旷的第十三号活动室里一眼扫过去也就二十来个人,而且全部都是行刑官。 明显同样也是刚来到这个试炼场的行刑官们已经隐隐呈抱团倾向,此刻三三两两散落在室内,全都无一例外警惕而戒备地打量着那个最后进来的人影。 链锯人。 秋玹暗地里掀了下眼皮,又不动声色地推了尚处于怔愣当中的艾德一下,让他赶紧帮忙把嘴上那个破口罩给取了。 但也不知道艾德是真的被链锯人吓傻了还是他本来脑子就不太好使,傻乎乎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愣是没明白秋玹到底什么意思。 秋玹开始疯狂朝他翻白眼。 在她身边,艾德原本急促的呼吸声此刻却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完全停顿下来,他甚至不再呼吸,只是全身僵硬得像块石头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秋玹再次抬眼,看见站立于人群之中过于显眼的链锯人这会正看向这里,一步一步朝着走了过来。 真是有够倒霉。 她腹诽道,在不同的试炼场中遇到上一场的同行行刑官其实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情。 因为就算你们的期限截止时间一样,又十分“幸运”地随机到了同一个名称的试炼场次,但是同一个名称的支配者手下掌管着数百上千个不同的小世界,所以在此排到一起的几率大大降低。 除非也像是带新人这样,你去跟着别人的随机场合一起进来。 秋玹确定她跟艾德在事务办理中心的时候肯定没有看见过链锯人的身影,毕竟他特别显眼想要隐蔽都难。那么只能说明他是后他们一步进来的,而且真的就只是一个巧合。 ——那也未免太巧。 她无声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小山一样的身影在他们面前停顿下来。身边的艾德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快要呼吸不上来,链锯人在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来,狭长双目低垂着扫了一眼。 “你出来了。” 他这样说道。 什么叫“你出来了”? 秋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在说最后在饥荒试炼场的时候差点就出不来的事情。息寒亭那边等了半天没等到所以默认秋玹回不来了,那么链锯人收到的信息应该也是这样的。 秋玹:“唔。” 链锯人沉默一会,想了想后竟然又再度开口说话,“你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秋玹:“唔唔。” “你不想告诉我。”链锯人笃定道,“那算了。” 秋玹:“?唔唔唔。” 阴冷狭长双目睨着最后往这边看了一眼,链锯人当真如他所说那般果断丝毫不拖沓地走回去,看上去也并不打算再多谈之前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你好厉害!” 等到他终于走远,艾德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双眼放光地看着旁边秋玹。“刚才那人走过来的时候我连说话都不敢说!但是你竟然敢这样无视敷衍他,你一定很强吧!” 秋玹只感觉到身心俱疲。 “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到六点三十是为期半小时的早操康复训练以及祷告时间,接下来六点三十到七点是早餐时间,所有病人应当配合医务人员有序前往大礼堂进行早餐……” 之后,等到这间活动室里再没有一个病人进来,从二楼的阶梯上走进来一个身穿类似神父长袍的男人。男人的身边站着两个身材高壮肌肉结实的护工,一左一右围在他身边。 “其余我没有提到的时间就是病人自由活动的时间,具体地点就在你们的房间以及这间活动室之内,其他地方未拿到许可通讯证的病人不得闯入,不然将会接受惩罚。记住你们的活动室是十三号,也不要走到其他病人的活动场所去,否则后果自负。” 秋玹站在活动室的一层抬头看向那个高台上讲话的神父。觉得他应该感到庆幸目前这一批在场的“病人”都是传送到试炼场的行刑官们,涉及到主线相关方面,所以大家尚且还愿意听他说话。 不然换成那些真正的女巫小偷杀人犯精神患者,此刻谁会安静站在这里听他说完一长串又臭又长的院内规章制度呢? “接下来分房间,听到自己名字的病人上前到这里来会有专业的护工人员带你们去自己的房间。” 艾德站在秋玹身边,闻言撞了撞她束缚衣的袖管。 “怎么办?我们不会分开来吧?万一我被分到跟一个杀人魔一间房间该怎么办,我会死的吧!” 秋玹瞥了他一眼,心想这段时间樊卓水城都是怎么教他的,怎么教了一个月之后还是这幅德行。不过她却并不怎么担心,因为根据之前提到的那两个名字来说,这次分房间应该是按照名字顺序划分的。 艾德刚才就在她后脚登记进来,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艾德就是跟自己一间房的。 “下一个……撒拉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一瞬间二楼在场所有护工及医生神父的视线全都聚焦集中于自己身上。秋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顶着如芒在背的视线一步步走上来二楼的高台。 “撒拉弗……北区第726号房间。” 神父凹陷下去的眼眶直直盯着秋玹,后者不闪不避正面迎上他的目光。最终身形瘦削的男人先一步将视线移开,垂下的眼睑却朝着秋玹胸口一片被重度烧伤的皮肤上打量了几眼。 “可惜。”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这样感叹了一句,又似乎根本就没有说话。他将登记名单交由负责秋玹的那名护工,又转向了下一个病人。 “走吧。”一个强壮的护工跟在秋玹身边,微微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你干吗想不开要接受这个名字……”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