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塔这五百人的部队一夜没睡好。 忍饥挨饿也就算了,半夜里莫名其妙的闹了一通火灾。不等驻扎人员作出任何反应,火势在瞬间变得极其猛烈,烧遍整个村子。 能住在村内的都是贵族骑士和战马,这原本是个好歹能遮风避雨的优待。可夜里风大,火势汹汹。酣睡中众人惊醒,满眼全是火光。 烈火来的太快,就连阿贝塔自己都被吓一跳。他住的房子村里最完整也较为干净的,可屋内埋下的‘炽火胶’陶罐也最多。 夜里睡不着,阿贝塔也没脱甲胄。着火的那一刻,他抓起佩剑冲出烧着的屋子。一眨眼的功夫,全村各处陆陆续续烧起火点,上百号人无头苍蝇般乱窜。 火焰燃烧附带呼呼噼啪之声,夹杂乱糟糟的人喊马嘶。 有的骑士睡前脱了甲胄,仓皇间还想回火场把价值不菲的家传装备抢回来。可烈焰中什么也看不见,火势在一两分钟就能烧透整个屋子。 运气好的,被烈焰逼出来。运气不好的,房子直接烧塌,出来了也是一身严重的烧烫伤。更有人直接葬身火场,被烧成了灰。 在滚滚热浪面前,任战技再高也得逃。 阿贝塔在火场中站不住,头发眉毛都被烧的倒卷。他眼前全是乱窜的人头,喊几声侍从的名字,却无人听从命令。 想叫骂都无人理会,阿贝塔只能一路推搡,跌跌撞撞的逃出村。他再回头,火势席卷整个村落,映照半边夜空。 好些骑士对大火没概念,还带着各自侍从想把马匹财货牵出来。结果有几人逃的慢了便化作火炬,在烈焰中惨声高叫。 几百号步兵驻扎村外反而逃过一劫。他们自始至终愣神注目,没有任何人动手救火,就看着高贵的贵族军官和他们的侍从在火里烧。 白天士兵中毒被抛弃,夜里贵族引火烧身也自然没人理。 阿贝塔出来后跳脚不已,他手下的贵族军官至少被烧死了七八个,轻重伤的三四十。就连更精贵的十几个施法者都少了一两个,不知踪影。 更要命的是骑士的马匹都栓在村内,惶然间能救出来的不到一半。好些马挣脱不了束缚的缰绳,在火海中一时不死,发出凄凉的嘶鸣。 马匹休息时会卸下鞍具笼头,连带大量附属补给放在一边。这些装备往往是某个骑士自备的宝贵财产,一把大火将它们全部化作飞灰。 烈焰散发高温,逃出的骑士站在火场十几二十米外,大多被突如其来的火势弄懵了。更有损失惨重的干脆发狂吼叫,抓发握拳的不可计数。 阿贝塔手握一柄佩剑,剑鞘却不知去向。他从火场出来,面目黝黑,衣甲破烂,还想逼着几百号步兵去救火。 可一贯听命的士兵们除了纷纷避让,无一人服从。哪怕阿贝塔狠厉的高举佩剑去追,士兵们顶多逃的更远些。 胸膛的呼吸扯动犹如风箱,头皮的嗡鸣刺痛仿若大败,阿贝塔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一场大火将他平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名给烧没了。 不但平民士兵在躲闪,就连下属的贵族骑士也一个个目光不善。大家颜面无存,损失不小,此刻都想起自己为什么会遭这份罪? 不就是阿贝塔一意孤行要来当铁砧么。他自己要求功名,拿别人的命来开玩笑。这才威风了几天?就被折腾到这等地步。 埃克森的先例在前,阿贝塔依旧骄横不可一世。人员死伤还在其次,关键是马匹和物资折损,信心丧失。 村里的大火烧了一晚,到隔天早晨还冒着袅袅青烟。 五百人的队伍夜里无处可去,只能熬到天亮准备返回浓雾镇。他们再次摧毁了一座村子,却不是用往常的手段。 返回的道路比来时更难走。 指挥官的权力来源于别人的认可,但阿贝塔试图把人员重新集结整顿,却发现手下不再如过去般如臂使指。 经过清点,阿贝塔所部五百多人还能指挥的剩下三百多。 除掉零星损失和被火场吞没的,有大概二十几名骑士带领属下的步兵脱离了队伍,要求单独赶回浓雾镇。 这是对阿贝塔权威的严重挑衅,可他无法阻止。因为下属不信任他的指挥能力,并且认为原路返回只会遭到伏击。 在脱离队伍前,单独行动的贵族骑士指着阿贝塔的鼻子大骂:“你这个白痴,这都是你太狂妄惹来的祸事。 你毁掉了那么多村子,杀了那么多村民,你犯下了大错。阿贝塔,你被盯上了,你肯定是被黑森林的怪物盯上了。 我们现在没有吃喝,没有补给,我们甚至连马匹都不够。信誓旦旦要协助你的霍特和凯恩更是早就逃走了。 敌人连个影子都没出现,靠一些陷阱就把我们搞成这样。这情况过去从未有过。再跟着你,我们都得死。” 队伍分裂最是动摇军心,剩下的三百多人也怀疑阿贝塔是不是真被盯上了。他们之所以不离开,只是惊慌下不知该去哪里? 在被烧毁的村子前,剩下的队伍还是看着己方指挥官。 “跟我走。这次我来开路。”阿贝塔满身狼藉,骑在一匹马上绕着剩下的骑士和步兵进行动员,“有什么陷阱,我先扛。” 这听起来还有点意思。有堂堂勋爵在前头,队伍的士气好歹稳在最低水平上。只要还有理智的人,依旧会选择抱团离开。 浓雾镇直线距离就在六七公里之外。快速行军的话,一天就能赶回。大家都想快点回去,片刻不想停留。 阿贝塔骑着马,抓了两面盾牌,孤零零一个人在队伍最前头。他只所以原路返回是因为这条路昨天走过,按说该有的陷阱都踩了一遍。 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会不会再次布设陷阱,这就不知道。 荒野村落间少不了树林草丛,山坡谷地。返回的路叫人心惊胆战,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叫人心跳加速。往往林子里飞出一群鸟就能把人吓的驻步不前。 一开始,部下们还跟在勋爵身后十来米。 逐渐的,大家东张西望,速度越来越慢,距离越拉越开。中间的间隔变得五十多米。 阿贝塔回头一看,自己跟属下隔着老远,气得他大骂道:“你们这帮混蛋,躲那么远干嘛?这一路很安全,给老子上来。” 这话不喊还好,喊了之后,跟着的人员全都面露惊恐。有马的骑士掉头就跑,步兵们撒丫子开溜。三百多号人一哄而散! 阿贝塔感到一股心悸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靠近。他缓缓回过头,道路正前方的林子里钻出一头机械地行龙,龙背上坐着一名穿封闭甲胄的骑士。 地行龙长着一颗布满棱角和倒刺的怪兽脑袋。它缓缓靠近,目光如火,用低沉却挪揄的语调说道:“可怜的家伙,准备好被我吃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