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到云歌许诺立刻动身去楼兰，皮皮多少有些兴奋。什么锦鲤，什么幺米虫，什么不正常的大脑和心脏……统统被她抛在脑后。　　她才不管自己会不会变成人机拼装产物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非拼不可，权当做了科学研究。　　再不行，还能换个理想身体……　　总之，她一点都不感到悲伤，偶有些许不可名状的兴奋，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寄生锦鲤的幺米虫到底是什么。仅仅是她憨萌的萝莉脸表跟内世界的癫狂想法不匹配，裸眼研究不出来她在想什么而已。　　皮小鹿的疯子想法幸亏没让她老爹知道，否则得再离家出走一次。　　离开山洞，皮皮病号服变身兽皮大衣，“生态颜料”涂的仿生版。　　她跟云歌还去城市废墟里搞到一辆全地形摩托车，破破烂烂的，时速一百二十码。聊胜于无，这样至少不会徒步去楼兰。　　太空摩艇都给西城陪了葬，剩下的不是在海岛上做废铁，就是烂在他们登陆海岸的荒郊野岭里没来得及拆走。那个地方暴露了，云歌单枪匹马的带一姑娘，不敢去拆，报废摩托车才是最佳选择。　　全地形摩托车一百二十码时速翻山越岭，劲风撩起衣角本就不多的布料，扯成猎猎旌旗，仿佛一键重返十年前，又年少轻狂了一番。　　坐摩托车后座抱紧云歌老腰的皮皮，表达贼开心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好久没那么飒过，很刺激嘛。”　　云歌笑声逆着风，听起来心情蛮不错的。“你是总督做太久，养成金丝雀了吧？你在涂山星开摩托车满天飞的时候，我也没觉得很飒。”　　皮皮内心狂飙的嗔怒，险些将途中来之不易的欢乐拉回冰点，“信不信老子一脚把你踹进山沟沟里休息，自己开车去飒？谁让你只修一辆摩托车的，分明找到四五辆。”　　想归想，她还真把云歌一脚踢去了山沟沟里头，导致摩托车在那里躺了足足十个小时没爬回正轨，他两还顺道消灭掉一头焦糊的烤全羊。　　从平沙城附近出发，一百二十码时速开进楼兰城，每天八小时行驶时间，得半个月。不过，不能保证中途还不会出现意外，或者摔进山沟沟里再消灭烤全羊之类的麻烦事情，所以预算二十天比较合适。　　鹿总督回乡探亲探进楼兰城，这段时间不算短，加勒比太空港有超级权威的执政官坐镇，重建和防御工程也差不多完工了。剩下一点尾声，池慕酒不让再赶工，留着慢慢做。他可能想修到下任总督上岗为止，也有可能是想等皮皮回来，再把平底锅给她甩回去。　　他的心思，极少有人能懂，还是不计较得好！　　最后的工地，是太空港群最著名的加勒比海。人造海岸尚在修复之中，工地现场除了钢筋、废铁，就是合金墩子，踩一脚下去五六厘米深的灰尘。　　池慕酒一路留下的足迹，在厚厚的灰上蜿蜒近四十公里。他在这里巡视了整整一天，工整的黑皮鞋和西装裤上全是灰，并且不打算就此歇脚。　　这地方，哪里瞧得出一点大海的样子，就是一片人造沙漠。幸好港内的空气流动都是人为控制的，要不然一起风，得刮出沙尘暴来。　　“九爷。”戴钢盔帽的工程师喊住徒步巡视工地的代理总督，池慕酒。　　工程师手动推一辆推车赶上来，推车上垒一大堆废铁，显然不是来找总督批文件的。他跑得气喘吁吁的在总督跟前站定，说话都快喘不上起气了，还说。“我找……找到一件宝贝，九爷……您来看看。”　　要不是众所周知的，加勒比工程师在鹿总督治下从不缺钱，肯定会有观众怀疑他是来找代理总督卖废铁的。　　“这是……”甚至连池慕酒都以为工程师是找他卖废铁来的。　　“这是一台海底机器人，在工地上挖到的。感觉它很特别，里面到处都是凝成块状的干燥剂……”工程师那汗流浃背的模样汇报“重大发现”，说得眉飞色舞，满身热汗与标点符号齐飞。　　他只晓得代理总督九爷姓池，不晓得他全名，更不晓得他叫“池慕酒”。若是晓得，恐怕不敢这么说话，管他怎么英雄迟暮，当年也是能够吓破一帮海盗胆的联邦上将，虽然有“神魔双煞”之称的另一位羽弗云歌不在，尚且缺一门。　　“机器人年代久远，可能很有历史价值。先放在这里吧，我送去博物馆。”池总督余光昵一眼推车上锈成废铁的海底机器人，似乎并不怎么看重那玩意儿。　　“古，董？”工程师挠一挠钢盔帽，有点懵。这机器人的年纪，顶天五十岁，怎么就古董了？　　九爷这个人，没啥别的不良嗜好，就喜欢走到哪儿博物馆建到那儿。由他组织重建的太空港，每一座都有博物馆，所有馆藏垃圾都是工地上收来的废铁。　　代理总督要收机器人古董，懵逼的工程师也不足为奇，讷讷地傻笑一阵，赶紧把回收古董的工作包揽下来。“我联系博物馆，让他们搬过去？”　　“不必了，搬古董的人就在那边。”池慕酒眼神光往余晖落下的“海”的另一边望去。　　光秃秃的人造海岸上，能源塔余晖勾勒出一个老头的剪影，花白头发乱成鸟窝。传说，他是麦哈·哈迪医生的孪生兄弟，麦哈尔·哈迪。　　除护卫队以外，加勒比没几个人认识麦哈·哈迪医生，也没人管他是谁。只是他经常跑来工地上转悠，很是关心工程进度，说是想去他哥哥曾经住过的地方再盖一所别墅——棕榈叶子盖的茅草别墅，在这里定居。　　所以，工程队的经常看到这位老头，也晓得他是九爷请来管理博物馆的专家。　　“那样最好。”工程师扶住推车，跟九爷哈个腰。“我这就干活儿去了，还有许多工程细节需要修正。”　　说完，他松开推车，把“古董”留给代理总督，再三哈腰之后才放心跑掉。相比于傻乎乎的鹿小姐，他不太愿意跟九爷说话，站他跟前就像在跟强劲的高压气流对峙一般。　　池慕酒将推车当滑板使唤，横跨一座“海”的距离，朝对岸老头留在余晖里的剪影过去。　　等滑板踩到那里的时候，头顶上的穹隆只剩下一片星辉。工程队早就收了工下了班，人造海岸寂静得像座鬼城，灯都没有一盏，也没人气，只能借助天幕上透下来的宇宙微光看清老爷子坐在海岸上的身影。　　“怎么，钓周文王啊？”池慕酒一袭墨色休闲西装踩“滑板车”在老爷子跟前停住，颇有些装嫩的嫌疑。天黑，看不见，他可以不要脸。　　“是啊，周文王这不来了吗？”传说中的麦哈尔·哈迪从衣兜里摸一盒雪茄出来，打开，递一支给池慕酒。他就是麦哈·哈迪本哈，理想人替身，改了名字而已，云歌从星云区实验室里捞起来那一只。　　“过奖了！”池慕酒接过雪茄，在老爷子身旁席地而坐，不管地上灰有多厚，也礼节礼节啥的。　　“还是被你找到了……”哈迪博士勾一勾手指，跟他借火。他老人家糊涂，总是丢三落四的，不是忘记带烟、带雪茄，就是忘记带火机。　　“什么？”池慕酒打火机摸出来，给老爷子点上雪茄。他对上向哈迪博士眼睛的神情，颇有明知故问之嫌。　　“阿云的骨灰。”哈迪博士点上雪茄，亦有明知故答之意。二十五天之前开始，池慕酒就每天都来这里，他要找什么，精明如哈迪的老博士还不晓得？　　池慕酒火机挪到他指间的雪茄上，点燃先抽两口，沉默许久才说：“果然是。”他没问博士为何将他藏在这里，至少他没把那捧灰烬交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