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被送去喂狼，谁还敢动？都老实得不得了！　　壮汉也耸一耸肩膀，趴回去守好自己的伏击点去。趴回去以后，他开始默默思量“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但是不听又能怎么办呢，被送去喂狼，还是自己去对付那些空投的丛林机器人？　　“进入丛林的机器人数量太多，我没办法一次性让它们失控，技术操作上不现实，而且会引起怀疑。”皮皮敲键盘的手指敲得飞起来，说话的语速也在狂飙。“南向往东三点六八度，距离这里三点五公里的地方，我能打开一个一千零百九十七米宽的缺口，保持十五分钟左右，误差十秒之内。”　　“你先带人过去，注意隐蔽。”黑衣猎人打横猎枪，用枪托戳一戳与他一树之隔的壮汉，不顾丛林里不断靠近的沙沙声。等壮汉回头瞅他，他已架好猎枪继续伏击。“我护送工程师押后。”　　“为什么不是我来护送工程师？”猎人不干，立刻质问回去。　　“你？”黑衣猎人语速、语调几乎跟从前一样，捎带一点疑惑的升调，没有丝毫不置可否的强势，却总能让人理解出一点鄙夷的味道。“你能搞定狼群、护送工程师安全撤退，我现在就走。”　　壮汉：“……”　　他明显搞不定，或者不想冒这风险。　　“真空上阵穿白西装那个，你过来。”黑衣猎人都不待回头的，压住声嗓命令皮皮身旁无时无刻都持枪守护她左右的达米诺斯。　　两人隔着肩并肩围了好几圈的人群，按理说他那近似耳语的音量，达米诺斯是听不见的。就连他身旁的皮皮都没听清猎人在说什么，只在空气里飘过去三个字“你过来”，类似树叶沙沙的风声……　　“我？”达米诺斯不但听清了，还反手指一自己鼻尖，有点不可思议，但又情不自禁地听命于他。不懂为什么，也没空搞懂为什么。他在皮皮身旁蹲下，与她附耳轻语两句：“我过去瞧瞧。兄弟们都在身旁保护你，如果有危险，让他们护送你先走，我会想办法追上你的。”　　“你去吧，我不会丢下男朋友自己跑路的。”皮皮埋头敲键盘，都没空抬头瞅一眼达米诺斯，说话也是平铺直叙的调调，看不出来谁是她男朋友。　　那平铺直叙的一句话落在某人耳朵里，竟然一石激起千层浪。要不是身处困境、上万人性命都系在她一人手里，他肯定搞突袭在她脸颊上烙下个唇印，再“仓皇而逃”。　　但现在，不能！　　达米诺斯傻愣愣的眼神光落在皮皮脸颊上，脑补一个轻吻印上去，这才起身离开。明知道她是为保命，不在众人跟前暴露身份才这么说的，他仍然在灵魂深处信以为真，将她字字句句奉为圭臬。　　等达米诺斯离开，皮皮才余光昵他背影一眼，心底默默惋惜。至于惋惜什么，她也没想得特别明白。　　排开人群出去的达米诺斯，全程持枪保持狙击姿势，很专业。他在黑衣猎人身旁蹲下，问他：“阁下有何吩咐？”　　“代替他守住‘关口’，撤退的时候注意保护工程师，我来对付狼群。队伍人口数量减少之后，那些畜生会变得非常可怕。注意不要落单，这才是重中之重。”黑衣猎人仍旧趴在树根底下，下巴点一点壮汉那边，让达米诺斯过去替他。　　天色微明，依稀晨光中依然瞧不清他的容颜。他乱糟糟的头发拧成麻绳，在脸旁垂成一扇帘子，看得清个鬼。　　达米诺斯依言取替壮汉，守住大树另一侧的“关口”，心里总觉得奇怪，余光落在猎人身上就没移开过。蹲他身旁准备离开的壮汉，抬胳膊肘他一下，他才回过神。　　“好生守住关口，当心被送去喂狼！”壮汉那鼻青脸肿的模样，还冲他做怪相，敢说不是肆意挑衅？　　同样鼻青脸肿的达米诺斯觑他一眼，没理。他狙击姿势单膝跪在大树后边儿，瞄准丛林深处时不时从各个方向移动而来的沙沙声，看哪里有狼眼在发光。　　夜色褪尽，清浅朦胧的微光中，不怎么看得清狼眼，得非常仔细。　　他们第一次遭遇突袭的时候，机械狼没有森绿色的眼睛，这一次不一样，夜里时不时都能在林子里瞧见移动的森绿色狼眼，更加让人胆寒。　　壮汉在达米诺斯背后，做个“我呸”的口型，仍然举枪口指向丛林深处，侧后方推进人群。　　树后一退一进的两个人，伏击方式大相径庭，但不得不说都很专业。相对而言，壮汉的招数更阴险一些，他在树根后面撒下不少能放点的小钢炮，旨在等狼群来踩。达米诺斯上来的时候，也觑见那些小钢炮的，很是不屑，但没撤走——内心深处，他是认同的，虽然明面上鄙夷。　　两分钟后，壮汉正式招呼平民依次往工程师说的缺口方向撤离。　　滞留在原地的平民越来越少，狼群也此消彼长，动静越来大。只要不到烈日当空，它们就不会轻易消失，如果有肉，正午也能活动活动。　　到缺口处三点五公里的距离，撤离的队伍几乎要以狂奔的速度到达那里，才能在十五分钟内安全出逃。　　越来越安静的聚集地，在人群奔跑的动静和周边沙沙的声响中，几乎能够听到工程师敲键盘的声音，太安静了！　　虚拟键盘，怎么能敲出声音？幻听吧。　　是的，每个人脑子里都有一条绷紧的弦，不幻听才怪。　　“还有多久？”黑衣猎人隔着遥远的距离询问工程师，横过猎枪来，拿枪托戳一戳大树另一边的达米诺斯。就在达米诺斯看向这边的时候，他朝皮皮所在方向挥一挥手，示意他撤退。　　“五十三秒。”皮小鹿式报时，向来精准到秒。　　达米诺斯眼神问过黑衣猎人，要不要一起撤，他隔着麻绳似的头发帘子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二人狙击姿势端枪指向丛林深处，一前一后退向人群那边。　　压阵的两个点位一撤，丛林里的狼群果然猖獗起来，喉咙里滚动的野兽的低吼丝毫不假掩饰。它们名目张地出现在大树前方的空地里，森绿色尚未褪尽的眼睛，在清冷的没能完全破晓的丛林里咄咄逼人。不断逼近的野兽脚步，根本不将生命放在眼里，甚至不把枪械里的子弹放在眼里。　　这些森林之王，有着原始的狂野秉性，不被人驯服。　　然而……　　它们的机械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在微光里都能看得清楚，它们没有兽皮，也没有血肉，连咄咄逼人的王者步伐都有机械之韵律。“表皮”又细又黑的机械纹理，像逼真的狼皮狼毛，但没人搞得懂“机械拼装的东西为何会对血肉有所渴望”——写程序也不能这么写，太自然了。　　机械不具备天生猎杀的本能，而这些机械狼的猎杀却不被程序控制，是天生的，且远超于自然状态时期。　　总总一切都被人瞧在眼里，多年来却没人能找到答案，回乡“小住”的皮皮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涂山星没这玩意儿。不过现在没空研究这些！　　昂呜！　　远处忽然响起饿狼扑食的声响，以及数不清的被人捂住嘴巴的沉闷尖叫——那些尖叫没能喊出声，此起彼伏地汇聚在一起，却能如浪如潮的，即使稍远的距离也能听见。　　当然，还有往树丛里迅速拖动物体的动静，但唯独没有慌乱中响起的枪声。西城居民恐怕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了，还算淡定。　　“遭了，计划很可能会失败。”皮皮不由得一声惊呼，以最快速度敲下终结指令，枪械拔出来等计算机拖进度条。她很清楚撤离队伍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有落单者遭遇了狼群袭击。　　虽然没有响起枪声，但逐渐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儿，无疑助长了狼群。丛林机器人事后可能也会沿着血腥味儿起始点，分析人群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