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督匆匆赶到保管室，存放A17狼人机甲的地方空无一物。地面长长的一条拖，一直延伸到窗户底下，非常明显。拖痕摩擦过的地方，还有一串模糊的脚印。　　“翻窗户出去的？”警督满脸疑惑，深感不可思议。他趴窗户边一看，草地上果然有个很深的土坑，目测是机甲残骸砸出来的痕迹。　　那机甲残骸剩得不多，好歹也有两百多公斤重吧，怎么拖拽出去的？　　“追踪现场痕迹去查。”警督一声令下，他身后几名警官都跟他追了“犯罪”痕迹出去。　　特殊审讯室窗外的草地上，有座獬豸雕像，足足十层楼那么高。拖走机甲残骸的犯罪痕迹非常奇怪，沿着隐藏在雕像内部用于维修、清洁的楼梯一路上去的，直达雕塑顶端。　　偷走机甲残骸那贼，竟然将两百多公斤的废铁弄到法兽头顶上去了。　　什么个意思？！　　法兽正对面，是临舟城最繁华的步行街，那里有座小广场，广场上的大屏幕在法兽左侧约七十五度角的地方。临舟城的建筑都不算高，没有超过五层楼的，法兽所在这里特别显眼。机甲残骸被人拖拽上来，得多大动静，怎么没人发现？　　坐在隔壁特别审讯室的警督和警员们都没发现，普通人能发现吗？　　“嘶……这作案手段，挺高明的嘛。什么人那么不讲究，也不怕亵渎神兽，今后会遭报应？”警督不信神，但他却不信寻常百姓不信神。　　嗞……嗞……　　广场上一阵电磁盲音过后，3D大屏幕突然亮了。　　赛场爆炸引起的大火刚刚扑灭，全城通电还没一会儿呢。3D屏幕这时候通电开播实属正常，没人关注它。　　警督正遥控微型机器人采集机甲残骸上的生物证据，听到耳畔环绕的立体音，忽的站起身来，转身看向3D屏幕，眼睛都直了。　　屏幕里的画面，背景是一号审讯室，就是关押“黑客”那一间。　　巡回赛主持人萨列萨耶夫先生被请到那间审讯室里，他正在跟“黑客”谈话，警官们都没有打扰他俩。谁曾想，谈话内容竟然播到大屏幕上去了。　　警督脸色黑了白，白了黑，比川剧变脸还精彩。　　屏幕上播放的内容不长，是萨列萨耶夫审讯“黑客”的对话。　　“姑娘，年纪不大嘛，但是你挺能说谎的。你黑进巡回赛管理内网，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栽赃我女儿雷芙妮？”萨列萨耶夫先生坐在审判席对面，讯问一位平民穿着的大号萝莉，还裱一脸俾睨天下又有心施舍“恩赐”的凉薄浅笑。那大号萝莉，正是警官们在芒果酒店逮捕的“黑客”，　　“黑客”不说话，键盘敲字回他：“我没有栽赃雷芙妮，就是她让我黑网的。这是她同我交涉的通讯记录，还有转款记录。”她调出在酒店给警长看过的对话框和转款记录，这些全都显示在大屏幕上。　　“至于黑进赛场想干什么，这个问题您得想问先生您啊。萨列萨耶夫先生，您在赛场底下装置三百磅炸弹想干什么？还安排属下点火！”　　萨列萨耶夫先是一笑，没有作答。　　随后，地面一震，画面也跟着颤抖起来，制造了一波地震模样的镜头效果，窗外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其实，整个临舟城都听得见那声音，就是巡回赛赛场发生的爆炸事件。　　“地震中”的萨列萨耶夫勾起一边唇角，勾出一个俾睨天下的冷笑。　　嗞……啪！　　画面中断，全城停电。　　电是停了，萦绕在广场上空的立体音却没中断。方圆两公里内的居民，都能听见萨列萨耶夫的声音在头顶上说话：“是的，我派人埋了三百磅炸弹在赛场中央，还命人点火炸毁赛场。现在那帮机甲已经上天了，你黑网也没能阻止我，不是吗？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反正停电了，监控拍不到审讯室里的对话内容，它将永远成为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萨列萨耶夫冷漠、高傲的笑容渐渐清晰，影映在大屏幕上，他并不自知。从拍摄角度看，是“黑客”端坐平视的视角，不晓得她是怎么在“天神”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　　黑客敲键盘斥责萨列萨耶夫：“你真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生，那么多人丧生爆炸事件中，你不觉得良心不安？雷芙妮知道你在赛场底下埋有炸药，她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父亲掉入罪恶的泥潭，才让我黑网阻止你的。你竟然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真是枉负了你女儿一片苦心。”　　“哈！”萨列萨耶夫仿佛听到一莫大笑话，径直笑成小丑模样，就差红鼻子和小丑妆了。“我女儿？一片苦心？小丫头片子，你哄谁呢？埋炸药就是她给的提议，她会转过背就扇自己耳光？知子莫若父，我可比你了解她。”　　“还有什么骗人的招数，一并使出来吧。我要让你看清楚，你的罪名是怎样一步一步盖棺定论的。”　　“黑客”这次没再敲键盘回驳他，可能是吓坏了。　　萨列萨耶夫起身逼近黑客，眼尾勾起一点宠溺的笑意，跟她故弄玄虚。“你是位蛮可爱的姑娘，我并不想把你送上法庭。可是，我也不想保释一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下等人出狱。”他故意停顿两秒，又说：“你说怎么办呢？”　　“黑客”依旧不说话，也不敲键盘回他。　　少顷，萨列萨耶夫环绕在广场上空立体音自问自答：“我们做个交易怎样？你做我的天使，跟我达成主仆关系，我保你出狱；或者你接受基因改造，站到下一届‘戏龙珠’巡回赛的赛场上，接受武力审判。当然，你可以二选一。”　　这次，“黑客”说话了，敲键盘问他：“我做你的天使是什么意思？”　　萨列萨耶夫出乎意料奸笑爬上眼角，他从个人终端里调出一张天使图片给她，那是一张改造人的效果图。图中人物，是位身着罗马服饰的天使，雪白羽翼，少女身段，没做面部设计——可能是故意留白，等待合适她的“有缘人”。　　“难得见到你这么漂亮天使，愿意吗？”他欣赏的眼神光看向“黑客”，仿佛她已然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即将躺在手术台上被他改造成天使。“哦，对了。警官说你不会说话，需要手术费才接私活儿黑网的。成为天使之后，你都不用再做这些不合法度的事情。我可以出钱请最好的医生给你做手术，让你开口说话。怎么样，这个条件还算满意吗？”　　美人鱼和女巫的交易？这也没安什么好心嘛。　　“黑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而问他另一个问题：“我将成为你唯一的天使？你女儿知道吗？”　　萨列萨耶夫突然笑开了，从他眼神里能看得出来，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幼稚。但是，他耐心地回答了这个他自认为幼稚的问题：“抱歉，你不是我唯一的天使。我们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宠物，我女儿喜欢美男鱼，我儿子喜欢狼人小妞，我喜欢天使。目前你有五个姐妹，所以不是唯一。当然，你可以成为我最宠爱的那一个，看你能不能自己争取。”　　“黑客”用键盘敲出最后两句话：“抱歉，我不能成为你的天使。你，不，配！”萨列萨耶夫与她怒目相视，却没能制止她键盘敲出来的最后一句话出现在大屏幕上。“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出现在审判席上。我会将它公诸于众，并将你的罪状递上法庭。”　　静音，同时大屏幕黑屏。　　广场上早已聚满民众，周边建筑的窗户里都探出脑袋来。所有目光聚焦在大屏幕上，世界顿时陷入静音状态，也没人说话。　　这绝对是临舟城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场阴谋，赛场上连嘉宾带参赛队员近十万人，在爆炸中同蘑菇云一并升上高空，见了上帝去了——射手星系最尊贵的嘉宾们，全在那里。